第105章 另一條if線(1 / 2)

她和降穀零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麵了。即使見到,也隻能是在警察出手針對組織某次行動時,在槍林彈雨你死我活的情況下匆匆一瞥。

他也許不會認出她,認不出最好。

……在十八歲之前,奈奈生一度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琴酒在某次行動前將一張照片遞給她。

“朗姆讓你想辦法打探一下他的底細。”

等奈奈生接過,琴酒收回手,習慣性從煙盒中抖出一根煙,要點燃時才想起麵前的人厭惡煙味,不爽地嗤了一聲,又收了起來。

他抬頭才發現奈奈生將目光定在那一紙相片上久久沒移開,像是陷入短暫的愣怔。琴酒的眼神立刻銳利起來,渾身散發出冰冷危險的氣息:“冰酒?”

奈奈生被那一聲喚回神,捏著相紙的手指卻還有些輕顫。她乾脆將照片塞回兜裡,手也跟著插進口袋,“這人是誰?”

“你認得他?”琴酒沒有任她轉移話題,還緊抓著她那一瞬的出神不放。

奈奈生磨了下後牙,被他的敏銳弄得有點不爽:“長得是我喜歡的類型而已……彆浪費時間,有話快說。”

她調試了一下自己的耳麥,裡麵傳來貝爾摩德敲鍵盤的聲音,而奈奈生的心思已經飄到了天外。

琴酒又看了她幾秒才慢慢回答:“這人是去年初加入組織的基層,表現不錯,朗姆大概是在考慮給他升職。”

“啊,我見過他,那個混血的小帥哥?”耳麥裡的貝爾摩德輕笑,“確實長得不錯,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說,正,事。”奈奈生咬牙切齒。

“小孩子就是不禁逗。”貝爾摩德聳了聳肩,語氣稍稍正經,“每個成員加入組織時都會有例行調查,他的背景挺乾淨的,但正式獲得代號之前還要由其他高層做詳細調查和考核——這是例行程序了,你也知道。”

“所以這次的考核交給我了?”奈奈生表情不變,卻暗地在口袋裡用指尖眷戀地輕撫了下薄薄的照片,在冰涼的表麵上短暫留下一絲溫度。

“嗯。”琴酒拿起望遠鏡看著下方的街道,很快收起,“目標出現,行動開始了,冰酒。”

與此同時,某家觀景餐廳裡,諸伏景光和降穀零背對背坐在兩張沙發上。

他們麵前擺著各自點的酒水和餐點,一個漫不經心看向窗外夜景,另一個則是低頭玩著手機,任何一個路過的人都隻會認為他們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們終於準備給你代號了嗎?”景光抿了口酒,抬眸看著麵前人來人往的餐廳,幾乎快成氣音的聲音裡仍能聽出壓抑不住的興奮。

“嗯。”降穀零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完全明白Hiro在激動什麼,獲得代號意味著他們的臥底任務終於向前邁進了一大步。而這個過程已經耗費了他們一年多的時間。

景光忽然又眉頭一皺:“但我最近一次任務的時候,從卡爾瓦多斯那裡聽說一個情報……他們最近似乎準備對某位議員下手。”

降穀零一驚:“什麼?”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卡爾瓦多斯似乎也不了解行動的具體內容,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之後很快換了話題,我怕暴露,就沒敢多問。”諸伏景光頭疼地說,“卡爾瓦多斯都不知道,以我們的級彆就更不可能有機會探聽到任何消息了。”

有人經過,降穀零沉默幾秒,盯著窗外,眸光深沉。

“聽說這次被派來考核我的,是一位相當年輕的高層。”他忽然低聲說。

年輕,就意味著經驗不足,或許會更容易從她嘴裡撬出些什麼。

景光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切以保證自身安全為前提……不要太勉強自己。”

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那一句“Zero”險些脫口而出。

降穀零招手叫服務生送來賬單,同時對著對方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般說出一句話。

服務生沒聽清,困惑地“啊”了一聲,被降穀零搖頭遮掩過去了。

直到身後的人起身離開,諸伏景光才忍不住很快回了下頭。

降穀零剛剛輕聲說的那句話仿佛還回響在耳畔。

“那是一條人命啊。”

Zero……還真是從來都沒變過。

*

降穀零很快接到那位代號冰酒的高層的聯絡,見麵地點被定在一次晚宴上,據說是因為當晚她需要臨時配合另一位高層完成一個任務。

降穀零對這個有些突然的安排接受良好,秒回了一句“收到”。

……奈奈生收起手機,看向正站在大衣帽間裡替她挑選晚禮服的貝爾摩德。

如奈奈生所料,在她說要幫忙之後,貝爾摩德就主動提出了要替她挑選當晚的著裝——理由是不想讓自己的女伴穿得太不得體,丟了自己的臉。

奈奈生假裝嫌棄幾秒之後,才彆彆扭扭地答應了這個提議。

實際上心裡早就雀躍不已。

“為什麼突然說要來幫我?”貝爾摩德拎著一件魚尾裙禮服走回來,在奈奈生身上比了比,“而且還這麼老實地讓我幫你挑衣服……冰酒,你很可疑。”

奈奈生懶散地靠在梳妝台邊,手裡捏著一張邀請函,心不在焉地隨口說道:“蒙麵舞會……挺有趣的不是嗎?”

“哦?”貝爾摩德顯然不相信她會對這個感興趣,但也沒多問,讓她自己拿著禮服,側過身讓出身後的鏡子,“看看,這件可以嗎?”

“是不是太豔了?”

貝爾摩德動作一頓,嘲了一句,“我原來怎麼不知道你對穿搭有這麼高要求?”

“我十八歲了,你不會還以為我在上小學吧?”奈奈生嘴硬道,撓了下側臉,心裡有點惴惴。

她當然要打扮得好看一點。

畢竟今晚……要去見喜歡了七年的人呢。

*

很快來到舞會的那個晚上。

金碧輝煌的禮堂裡,奈奈生挽著貝爾摩德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得分外艱難。

“大小姐,我現在拖著你和拖著一個拖油瓶沒什麼區彆。”耳邊,貝爾摩德說得咬牙切齒,“你確定你是來幫我不是來壞我事的?”

奈奈生飛快瞥了一眼她。

貝爾摩德易容成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金發碧眼,五官立體,上半張臉覆著一張白色假麵,邊緣綴亮金色細線,自帶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相比起她身上濃重的歐美感,她身邊的奈奈生則是典型的日式風格,黑發黑眸,臉上是一張白色的狐狸假麵,眉心有紅色紋路,假麵的眼尾處則用紅色眼影拖長了,更多了幾分神秘妖嬈。

隻可惜她一邁步,神秘感頓失。

“還不是你選的鞋跟太高了……你要是一個人能完成那個任務,一會兒安室透來了我就走不行嗎?”奈奈生不耐煩道。

剛說完,腳下又是一個趔趄,急忙死死拽住身旁的救命稻草。

貝爾摩德:“……”

給,我,起,開。

她用儘全力保持住紳士風度,拖著整個人快掛在她身上的奈奈生站到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然後飛快地把她的爪子從自己胳膊上擼下來了。

“你……”貝爾摩德回想這一路的艱辛,差點氣笑了,“在這站著,我自己去完成任務。”

說完,毫不猶豫地丟下她轉身走了。

走出幾步,像是身後長了眼睛,貝爾摩德又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奈奈生沒來得及收起的鬼臉,“……”

她從小離經叛道,貝爾摩德早就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她甚至覺得在組織長大的孩子長成這樣挺正常——反正自己也沒帶過奈奈生幾天,如果奈奈生真的擺出一副尊敬長輩的架勢,恐怕才會讓兩個人都被膈應死。

貝爾摩德嗬笑一聲,揮揮手走遠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奈奈生才慢慢收起剛剛玩鬨的神色。她手裡和禮服配套的的小手包在這時震動了一下,奈奈生差點跳起來。

她飛快從包裡取出手機,甚至顧不上周圍是否有人在觀察,就急忙脫下一隻手上的白色蕾絲手套,點亮屏幕查看起信息。

與此同時,降穀零將郵件發出去之後,從一旁服務員的托盤裡取走了一杯香檳。

他在會場裡邊走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圍談笑的人群,最終目光定格在角落。

年輕的姑娘倚在牆邊,嘴裡叼著手套的一個角,大概是迫不及待地脫下了手套來解鎖手機,甚至顧不得將手套收起。她雙手滑動屏幕,亮光映在她臉上,輪廓優越的下半張臉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透過麵具也能看到她眼睛彎彎,笑容明媚又柔軟。

是在和喜歡的人聊天?

降穀零心中劃過這樣的念頭,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會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可就在他要移開視線的前一秒,對方似有所感,忽然抬起了頭。

那明亮的笑容有了一秒愣怔,那女孩子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和驚慌,嘴張了張,手套就那麼掉了下來。

降穀零下意識“啊”了一聲,想邁步過去替她接一下,又覺得好像沒那個必要。猶豫了半秒,麵前就多了一個人。

“這位先生。”戴著粉色麵具的年輕女孩擋在他身前,聲音裡透著一絲羞澀,“請問你有舞伴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呢?”

降穀零回過神,低頭看向她,“抱歉,我正在找我的舞伴。我隻是暫時和她走散了。”

今晚的考核很重要,不能被任何人纏上,他想起這點,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女孩果然愣了一下,但還不死心,“可是我剛剛看您走進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

“他的舞伴是我。”

降穀零意識到有一隻纖細的手挽上自己的手臂時,本能地驚了一下,轉頭就看見剛剛倚在角落的姑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和他並肩的位置。

她語氣淡淡的,未被假麵覆蓋的下半張臉緊繃著,唇角下抿,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並不和他對視,三言兩語打發走那個在她出現後就變得有些無措的女孩,然後才緩緩抬眸看向降穀零。

那隻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收緊了。

目光相撞,望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降穀零眨眨眼,一時忘了讓她鬆開。

反應過來,他微微躬身,“謝謝你幫我解圍。”

“不是解圍。”女孩眼裡翻湧著莫名的情緒,看向他的表情相當古怪,最終化為了極為淺淡的一點笑意,“我就是你的舞伴……安室先生。”

*

奈奈生說不清自己看見降穀零出現在舞會上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當初的降穀零和如今的她是一個年紀,還有些清瘦,帶著未褪去的少年人的青澀。而如今的青年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淺色西裝站在他麵前,身形挺拔,舉手投足間都是成年人的魅力。

上一次見麵已經過了七年,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裡?

奈奈生回想自己發的郵件,無比確定自己並沒有給降穀零發過邀請函。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降穀零發郵件說他到會場外麵之後,她再自己走出去的。

而之所以借口參加這個蒙麵舞會,隻是為了得到一個合理的借口戴上這張假麵。

可降穀零自己出現在了這個舞會……還打扮得衣冠楚楚。或許是奈奈生彆有用心,可在她眼裡,麵前的人好看得簡直像一種勾引。

降穀零在聽見那句“我就是你的舞伴”之後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任由奈奈生挽著他,甚至還附身湊近一些,在她耳邊用氣音叫了她的代號。

他隨後直起身,微微一笑,“……我沒想到您這麼年輕。”

他聲音也比過去低沉一些,是很好聽的帶著磁性的嗓音,莫名有些撩人。

奈奈生看著他,因為意識到另一種可能性,嘴唇少了幾分血色。

她低頭沉默半晌,從路過的服務生手中接過一杯香檳,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杯,抬頭一飲而儘。

那就是一種勾引。

奈奈生心想。

他今晚本想做什麼?趁著晚宴灌醉她?套取情報?

她可以遂他的意。

……幾杯酒下肚,奈奈生從脖頸到耳朵以驚人的速度泛起紅,一旁的降穀零看得有些詫異。

雖然香檳確實容易醉,可她酒量未免有點太差了吧?

計劃進行得這麼順利,是這位年輕的乾部真的太沒有戒心了嗎……

他想起剛剛冰酒看著手機露出的不加防備的笑意,心裡竟然升起幾分罪惡感。

雖然不知道她手機那頭的聊天對象是誰,但那一刻的冰酒看著確實像個普通的女孩子。

降穀零小幅度甩了下頭,很快將這份情緒拋在腦後。

“帶我離開這裡。”奈奈生把自己灌到半醉,然後在他耳邊說。

降穀零的身體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有些僵硬。

他並不習慣這些事。

奈奈生很快判斷出來。

煩躁稍稍被安撫,但心裡的鬱結和隱隱團著的火氣並沒有完全消散。

她被降穀零扶著出了會場,坐上了他的白色跑車。

奈奈生自己係上安全帶,聽見一旁駕駛席上的人問她:“去哪裡?”

奈奈生的麵具依舊戴著,揉了下太陽穴,吐出兩個字。

“你家。”

降穀零的動作停滯了一瞬,“……什麼?”

“去你家。”奈奈生轉頭看著他。車外街燈流光溢彩,隨著車的啟動,旖旎的燈光在那張白色假麵上緩緩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