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外人單純以生意的角度來看,她的確是很虧,非常虧,技術不握在自己手裡直接送給彆人,藥還成本價賣,這豈不是既賠了夫人又折了兵?
但韓盈此刻做的已經不是生意,她是借彆人的雞下蛋,還堵死了對方養雞的可能。
她克製自己不取民財,富民的同時必然會讓醫屬的研究經費下降,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醫屬在戰場外傷研究上投入很低,頂多調配一下止血藥,這時候,非常需要慶侯的投資來擴大研究,甚至是拿他的手下的士兵實驗——而這些寶貴的經驗,最後都會留在韓盈手裡。
拿彆人的錢留自己的技術,這是第一層。
第二層低價賣藥,是因為再好的技術也得有藥做基礎,倘若藥價太貴,有技術在手的慶侯買一次意思意思,回頭就得自己種藥材配藥,這麼一來,韓盈根本賺不到錢。
但,目前的止血藥中有部分草藥本地不產,需要商人運輸過來,慶侯那邊雖然也是一處要道,但鹽馬暴利,舍棄鹽馬而送藥材,對商人來說是很虧的,他必須賣高價彌補自己的損失。
所以商人運他那邊藥材的價格,必然比她這邊高,韓盈以成本價售給慶侯,藥又不是糧食,他的親兵有限,需求不多,運輸上價格也不會太貴,自然不會考慮自行種植配給,如此一來,宛安縣便能繼續保持優勢。
這個優勢,結合醫療技術的不斷發展,能在日後逐步擴大,直至在宛安縣形成一個藥材彙集,種類繁多的綜合藥材、藥物市場。
到那時,就算其它地方學走了技術,也會因為藥材不夠全麵,多種藥材不夠低價的緣故,無法追趕上宛安縣。
慶侯顯然想不到那麼遠,他還以為韓盈是依靠舍財以保全自身的獨立性,感慨兩分女子在世不易後,又在止血藥的價格上提了三厘——總不能讓對方真的一點都不賺吧?
待兩人商定後續合作,慶侯又問道:
“對了,我聽女醫說給病人吃的‘營養餐’,在戰時也能補足消耗,不知是怎麼做的?”
“是果蔬混肉糜熬成的粥,太容易腐壞,充不了軍糧的。”
韓盈一點兒也不意外慶侯會問到這個,他肯定會想辦法減少自己孫子得病的可能,便開口解釋道:
“慶侯為軍中之人,也能明白,同等重量的糧,乾麥吃了管飽,可稍微活動人就會無力,米粟少吃一些,感覺餓,卻能有力氣繼續行軍,這是不同糧對人提供活動的營養是有區彆的,但人的胃有限,吸收的營養也有限,倘若一天活動超出飲食吸收的營養,那便隻能消耗自身儲備,於是人便會越來越瘦,太瘦在戰場上如何就不用我多說,其解決辦法,便是在人能吃下的食物內,吃營養更多的糧。”
韓盈所說的不過是生活中最常見的現象,慶侯也都知道,但他頂多是在作戰的時候,多給手下的士卒發米粟而不是麥,甚少去想更深的東西,這當然不是他蠢,是因為現實情況不被允許,就比如慶侯也知道戰時吃肉更能補充力氣,問題是打仗哪能時刻都征來肉?就算是自己帶,那也得考慮防腐的問題,總之,戰場上隻能有什麼吃什麼,很難挑挑揀揀。
隻是,現在沒辦法不講究,慶侯低頭思索,慢慢的說道:
“如此說來,臘肉,尤其是肥臘肉,在戰時能更好的補足消耗,不過此物也容易腐壞……”
“還有飴漿,人皆喜甜,正是因為此物於人體有益——”韓盈說著,看慶侯猛然亮起來的眼睛,不得不製止道:
“慶公你不能吃飴漿,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成壞事,也就是戰時以作戰為主,顧不得身體罷了。”
“好吧。”慶侯臉上滿是遺憾:“可這飴漿更沒辦法帶了啊?”
麥芽糖漿不是固體,行軍打仗總不能專門挑一隊人每人抱一罐子糖漿走吧?韓盈光想想那個畫麵就覺得滑稽,搞不好又是激起底層士兵造反的典型案例,千年‘傳頌’。
這畫麵太美,韓盈趕緊把它從自己腦海中踢了出去,道:
“飴漿不易腐敗,可以和米粟麥加油混合成餅,做熟後當軍糧,隻是此效果到底如何,還是得專人吃試才能知道。”
慶侯眼皮開始狂跳。
麵也就罷了,頂多二三百錢就夠了,可算上飴漿就開始猛然翻倍,麥種不貴,熬製量一上去,那柴的價格就數不清了,所需的油又全都得從動物身上來,又不知道用多少斤,再加上若是一次不行,還得二次再試的錢,鬼知道要砸進去多少,更糟心的是沒人知道這個防止腐敗能持續多久——
隻覺著自己耳邊響起來嘩啦啦錢聲的慶侯深吸一口氣,咬著牙同意道:
“我出錢,試!”
好嘞!
世上沒有什麼比花彆人的錢辦自己的事更爽的了。
韓盈所說的這種軍糧,其實就是後世的軍用壓縮餅乾,久吃也算不上多好,容易缺乏維生素和微量元素,但它能提供極高的熱量,國內九零式的軍糧,五百克就有一萬大卡,而正常人一天所需也不過是一千六百卡左右,也就是說,這一塊軍糧夠正常人活動三天之久。
當然,在現在的情況下,韓盈壓根做不出來這麼高熱量的軍糧,能達到六、七層她就很知足了,而且由於成本過於高昂,這種軍糧隻能供高級的武將吃用——但這也足夠了。
畢竟,韓盈最想提供軍糧給的人選,也就是那一個人而已。
等她疊滿醫術和後勤,絕對能讓他活到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