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她的戰場 還未進門,韓盈就聽……(2 / 2)

朋友的事,放在韓盈身上也是一回事,調換視角,在於秋眼裡,韓盈一個月能有半個月在醫屬都是多的,除了偶爾行醫,隻剩下給她找事兒做和檢查她做了什麼事情,而剩下的時間,全都在不務正業,不是搞瓷器,就是突然折騰布料,再要不就是做實驗,好在,三件事有總算能有兩件和醫屬沾點邊。

於秋已經算是和韓盈接觸多的人了,可對她的布局還是很難理解全麵,而放在一個月都不一定見一麵的鄉醫眼裡,那直接是瓷器和行醫有什麼關係?八竿子都打不到啊!

這是眼界和身份位置不同導致的必然矛盾,尤其是韓盈她做的不隻是簡單的上級領導,事實上,她除了是中層管理,還兼職老板和推銷,時不時還得客串研究員,就這麼多混雜的事情,外人不在她的位置根本沒辦法理解,隻會覺著她一天天的好像什麼都沒做,還在花天酒地。

畢竟,她就是沒有上班打卡式的勞動產出,但她經常和彆人聚餐,還大魚大肉的。

這種誤解目前還很微小,女醫們對韓盈不忙醫屬,轉去忙其它產業的情況還沒有生出太大的不滿,但讓它持續擴大可不是什麼好事,老板對公司不上心還能經營好嘛?她還那麼折騰值錢的,指不定給自己腰包裡撈了多少呢,那,自己這個打工人是不是可以……

已經能夠準確把握人心微妙的韓盈,正好借此把話給說清了,她笑著道:

“之前我也沒想著折騰瓷器,原本是想怎麼往外賣藥材,你們也會算賬,藥材種的多了,大家用不上,那隻會越來越不值錢,可往外賣,就得想運費要多少錢,外麵誰能買得起,這一算就發現賣不了多少錢,那沒辦法,換條路,藥材不行,賣藥呢?”

韓盈話說的輕鬆,可坐在這裡的女醫們聽的就不輕鬆了,領導說的話會是廢話嗎?呃,彆人會,韓盈不會啊,她說的可是自己做為醫曹如何建設、駕馭女醫體係的經驗,想當醫曹,現在不聽,以後哭都沒地方哭去!

正如韓盈說的那樣,鄉醫們彆的不說,賬總是能算明白的,彆說藥材多傷農了,糧多也傷農,這點淺顯的道理她們理解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隻是若是再細想想,事情就有點駭人起來了,於秋突然咽了口唾沫,說道:

“這,醫曹,您是去年賣的藥,前年開始製的瓷,再往前推推,豈不是剛種藥的時候就想著藥材能賺多少,賣不出去了?!”

話音剛落,梁陌就猛的倒吸一口冷氣。不隻是她,其她女醫都克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不是麵露驚愕,就是伸手捂嘴來掩蓋自己的失態。

一個人,從做一項事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它能賺多少,緊接著提前兩,不三年就預備好調整方向,這是多麼可怕的能力啊!

在場的女醫,有一個算一個,心都彭彭跳的厲害,佩服中是無邊的信任,能有這樣領導帶著,她們怎麼可能走差!

楮其突然喃喃的問道:“可現在藥材不是還賺著錢的嗎?”

“藥材這個和糧地以及商業發展有關,太複雜了,我以後再和你們說,總之,目前來說,一個鄉最多也就是能種四五十萬賬麵價值左右的藥材,還得再等兩三年才到頂峰。”

就著這個話題,韓盈繼續說道:“但不管怎麼說,宛安縣女醫連同農夫,以及病人,能創造的賬麵價值就這麼多,現在一個鄉平均下來也就二十五萬上下,扣除村內自留、送到郡裡的、給亭和其它部門的打點,路上的損耗,以及你們的分成,真正年末能醫屬留到手儲備的,也就一兩萬而已。”

都是賬麵上的數據,親手經過的鄉醫們邊跟著算邊點頭,看她們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韓盈又道:

“不過,雖然看著未來總量還能增加,可實際上能收上來的錢和分到手的也就那些,翻倍是彆想了,最多也就是在多個兩層而已。”

這話就有些難理解了,賺的多了,分的不應該更多嗎?楮其立刻皺起來一張臉,倒是於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道:

“城裡人少,實際上沒那麼缺藥,反倒是鄉裡人頭疼腦熱的多,他們以物換物的,看著賬麵有錢,實際上都被他們倒換走了,不計入分成,大家拿基本工資和分成剩餘的分紅,基本工資不變,分紅也增加不了多少,自然多不了。”

有人提點,其她女醫也就轉過彎來:

“對,還有藥多了不值錢呢。”

“這看起來一年到頭最多也就能落個兩萬多錢啊,想多賺點的話……隻有多種藥了。”

增量不可持續,存量遊戲即將開始,女醫們敏銳的發現資源變得緊張起來,要麼維持不變,要麼就是爭奪農人口中的份額,可這個想法剛一冒出,知曉厲害的於秋頓時頭冒冷汗,罵道:

“何齊你腦子清楚點,彆動手,搶農人的份額,是挖咱們所有人的根!”

何齊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話會引來這麼大的嗬斥,她有些不服氣,回嗆道:

“大家都種著藥田呢,怎麼就我挖大家的根了!”

這話簡直要把於秋給氣笑了,她怎麼沒看出來何其這麼蠢的呢?她可和自己同年做的女吏!

沒想自己是跟著韓盈蹭課,這幾個月才明白過來的於秋臉色一沉,嗬斥道:

“笑話,這藥田女醫能種,彆的大吏怎麼不能種?是,開頭不跟咱們搶份額,隻跟農人搶,可農人一年到頭才能種多少?他們那點錢夠買個狗屁的藥,不能拿來換,那就隻能往縣裡賣,到時候藥材多了不值錢,少了才能拿錢,他們還能讓你繼續種?!”

“我——”

何齊剛想開口反駁,可看著屋裡不到十個人的樣子,再回想起自己在鄉間看到的那麼多官吏,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身份高,又有那麼多人,怎麼搶不走農人的藥田?到時候,農人種不了藥,那她這個統籌安排藥材運轉的女吏,又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沒想到多種一點藥田能把自己飯碗砸了的何齊,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了韓盈,可對方眼神和於秋一樣,都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這讓何齊的心直接跌入了穀底。

看著何齊,韓盈微微歎氣,聲音中也多了幾分無奈:

“咱們這個醫屬,包括你我在內的女吏,是個新興沒幾年的東西,能被大家承認,一是靠治病救人,二就是藥材謀的利夠大,不僅能讓農人過得好,還能養活你們,順帶再給旁人喝點肉湯,可要是沒這個利,那還要你們作甚?宛安縣還有像女醫這麼多的匠人嗎?”

韓盈已經很少以匠人自稱,而是稱呼自己醫者,這種區分算是為自己抬身價,女醫們也在有樣學樣,也是這樣自稱,但這才兩三年而已,還沒有讓她們真正的把自己和匠人分開,韓盈這樣說,女醫們也能感受到自己隨時跌落的風險,竟齊齊打了個寒顫。

看氣氛僵硬,鄭茂趕緊出聲寬慰道:“其實現在一年到頭能落下兩萬錢已經不錯的啦,亭長都沒有咱們高,咱們以前土裡刨食,全家人一年都落不了這些呢。”

日子還是要有對比的,比起來以前活不下去情況,現在的已經像是在做夢了,還是錢來的太快,人著實有些飄了啊。

不少女醫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這點,可楮其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那,我們日後真就拿不到更多錢了?”

“鄉醫是不行了,要是遇上災年,你們也得跟著受苦,所以家裡的田還是得種糧,藥又不能當飯吃,而縣裡呢,醫屬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她們占著,你們也升不上來,隻能老老實實的呆著,熬資曆。”

其實,這才是一個政體正常該有的情況,哪有三四年就來個從學徒到女醫再到鄉醫甚至縣醫、外界醫曹五級跳的?但誰讓這是個新興的組織呢?起步階段到處都有機會,大家見識也還有,也能理解韓盈的說法。

而說道這裡,之前問出那個‘愚蠢’問題的梁陌更加急迫的問道:“那,瓷器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就得從藥來說了。”韓盈將問題轉拋給了她,問道:

“你覺著藥能賣出去嗎?”

梁陌皺起來了臉,猶猶豫豫的說道:“既然醫曹你都行了,那就是能吧?”

“嘿。”鄭茂有些樂了:“能吃死人的藥你敢說能?”

“病人那裡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給的藥誰知道對不對症?”

“就是,我給人看診的時候,都得盯著他們把藥喝完才敢放人走呢!”

“藥賣的多嗎?商人會不會像之前藥材似的往高裡賣騙人?”

“還有誇張藥效……”

隨著女醫們以自己的經驗數出無數問題,賣藥賺錢的大門也開始逐漸關上,這下,梁陌徹底的懵了。

“藥不能賣,那賣什麼啊?”

話說到這兒,再聯係之前的事情,於秋要是還想不明白就是傻了,她心中生出無數對韓盈深謀遠慮的敬佩,剛要開口,就聽到鄭茂和周魚一起道:

“賣名聲唄。”

可算說話能有捧哏的了!

聽到這話的韓盈總算是舒心了不少,她點頭示意這兩人繼續說,遲一年入場,又比鄭茂小的周魚沒有開口,而鄭茂停了兩秒後,這才說道:

“我猜,正是藥賣出去了,外麵才知道咱們宛安縣有女神醫,冬天才能來那些過來求醫的人,再往後說,今年去方丘縣林邑過來聘任女醫當醫曹,也和這波人回去有關係吧?”

鄭茂說完,剩下的還不明白的人就恍然大悟起來,周魚緊接著就誇道:

“醫曹您是真厲害,早我們三年就看到我們上不去,提前給我們找新賺錢的路子呢!”

是啊,醫曹光明麵上俸祿就有三百石呢!

女醫們的眼神瞬間閃亮了起來,韓盈沒有等她們拍馬屁,邊壓手製止邊開口道:

“所以我折騰瓷器,就是為了能把藥賣出去,賣簡單、吃不死人、能治病又有效的藥,價不能太低,太低行商不願意帶著,而價高了,行商又肯定想造假藥,那隻會壞了名聲,瓷器這個包裝瓶就是這麼折騰出來的,它稀有、好看,彆的地方沒有,藥能造假仿製,瓶不行,可……不能仿製的瓷器,本身就是價值連城的啊。”

買櫝還珠的故事雖然早,但女醫們是沒有聽過的,可某項附加產品突然比產品本身還要貴的,生活中也不是沒有見過,梁陌腦海中想到了農收時節身價倍增的籃筐和布袋,勉強理解了區彆:

“原來是這麼回事,沒想到要是沒有瓷,那就沒有女醫去外麵當醫曹,我也就升不上來了啊。”

這下,梁陌終於對瓷器有了極大的好感,再想想瓷器的價格,心裡就痛的滴血,醫曹這麼多錢給出去,才給她們換回來這點職位!

茶室中突然變得很靜,良久,不知道誰開口說了一句“我怎麼覺著這麼虧呢。”緊跟著,有人就開始說道:

“我也是覺著有點虧,一件就十萬錢呢,這得撒出去多少瓷器啊,一百件?”

吸冷氣的聲音又出現了,還有吞唾沫的聲音,大家大氣也不敢喘,好一會兒,才有人喃喃說道:

“這就是一千萬錢?”

“醫曹好像是在我們鄉蓋的瓷窯?我記得蓋這個可費錢了,搭工搭料的還得試做,咱們回本了沒?”

“要是沒回本——”

“這也太虧了!”

當瓷器不再作為韓盈的私產,而是女醫們前進的代價,甚至在這場交易中完全是倒貼錢的情況下,女醫們利索的和韓盈站到了統一戰線。

在這個時代,人就是有價的,甚至人還會主動把自己物化,從未接受過這麼大投資的女醫們,麵對韓盈這麼支出,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虧’的感覺。

“把我們賣了都不值這個價啊!”

聽著鄭茂的感慨,韓盈笑著開口:“彆想了,瓷賣這個價格隻有無數個大商人一起哄抬才能有這個價,我自己敢賣這麼高那就是找死,不過嘛——”

韓盈頓了頓,吊起來大家的胃口,繼續說道:

“一件五六千,一年百十件的往外賣,打點好上下,讓行商口風緊點,賣個兩三年,說不定也能落得個千萬多錢的家資,這麼一來,後半輩子也就吃喝不愁啦。”

大家被這個數字唬的頭暈眼花,她們一年,一個鄉才二十五萬錢,六個加一起不過一百五十萬,兩年加起來,還不到對方三層!

這麼大的利——!

楮其直勾勾的盯著韓盈,她感覺自己喉嚨裡都要嘔出血來,她想拽著韓盈的脖子,掐著她,使勁兒問,你怎麼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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