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些人的反應,程金就知道自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了。
他道:“這徒弟和以往不一樣,是入了醫屬醫冊的,入了冊,才能做管理藥材的女醫吏,鄉醫吏,又或者去縣裡呢。”
醫冊其實很早就有了,彼時韓盈隻是用來統計一下人名和人數,方便做事的時候具體找誰,亦或者一些醫用品,比如小刀和九針發放等等,那時候還不是用來確定女醫晉升的,不過現在拿過來用也沒問題。
從律法來說,這些女醫並不是國家正式的吏目,不會被計入到國家的官吏統計中,至少要做到鄉醫,韓盈才能給她們申請入秩,但這麼多人,還是要有一個一起的身份才好。
所以,韓盈提出來了‘入冊’的概念,醫屬反正是個獨立的大部門,給散(合同工)吏這麼個身份檔案也不是不行,總之,在醫屬這邊,她們就是屬於醫吏的身份,能夠參與一部分行政事物。
這種事情其實彆的部門也有,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鬥吏,隻是沒有韓盈這麼明確的錄入身份罷了。
林郊的村裡人沒有那麼多見識,不清楚入冊和入秩的區彆,但在能夠管事兒上,這些人嗅覺還是很靈敏的,婦人們眼前一亮,就連睡覺的男人坐了起來,有個沉不住氣的年輕婦人問道:
“還有女人能在縣裡做官吏?”
程金點頭說道:“當然,縣裡是醫屬,要給人看病問診,給婦人接生,還要管藥材出入的。”
說完,他想了想,問道:“你們鄉裡的鄉醫吏就是何齊,她就是入了冊的女吏,一年能有個一百三十多石的俸祿呢。”
旁的這些年輕的婦人一開始還有些半信半疑,可一聽給婦人接生,瞬間門就覺著這就是她們能做的事情,而等程金將俸祿一說,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人,一年能落得一百三十石的俸祿!
這些糧食,供一個五口之家吃一年都夠得了,一個人就能得這些,那加上家裡其他人種地紡織,豈不是直接吃喝穿不愁了?
“這可真多啊。”
有人忍不住喃喃自語,還有人遙遙的往一個方向望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村醫有俸祿嗎?”
“村醫沒有。”程金搖了搖頭:“不過村醫有村裡藥材的分成,還有治病的器械,三節的時候也會得些賞物。”
鄉醫的數量和村醫的數量根本沒有可比性,韓盈哪裡發的起工資?分那點錢,還不如換成醫療器械更有用,這樣的情況大家沒覺著奇怪,畢竟這年頭連村長都沒得錢發,村級彆的女醫,沒有完全是正常情況,能發治病的器械和賞物已經夠不錯了!
隻是對比鄉醫這麼多的工資,村醫能夠有的看起來就很少,程金看到了幾個人臉上有些惋惜的表情,隨即又補充道:
“不過村裡的女醫雖然沒有俸祿,但她們能靠看診收費,糊口肯定沒問題嘛。”
話音剛落,不少人就眼前一亮,也顧不得天氣炎熱,直接上前將程金圍住,追問道:
“這學徒要怎麼收?收了村裡的女醫就教嗎?要教多久才能出師啊?”
“收是公開考百位數加減,要求嘛……”
程金將收徒的要求,規則,全都講了,又補充道:
“縣裡麵正寫著課怎麼教呢,隻要能考過學徒,學醫術肯定是沒問題的,就是村醫不那麼好當,還得考成醫,等之前的村醫升職當鄉醫,又或者年齡大了不乾了,才能去做,要是村醫沒走,那就隻能等,不過要是考過成醫又考過數算,那可以直接申請去當鄉醫。”
“奧對了,之前縣鄉裡的女醫帶著人出去做醫曹,空出來不少職位,據說以後還有呢。”
程金又將周允、常宜的事情說了出來,刹那間門,眾人的情緒極為高漲,正想恐後的向他詢問算數的事情。
而在程金被圍的時候,一個不起眼的男人連自己的草席都沒拿,徑直的就往家跑。
被眾人圍住的程金並沒有看到這幕,他還在給眾人講著算數。
林郊村村民的算數水平不是很高,和縣周圍村子相差極大,那邊連乘除法都會了,這邊百以內的算數還會算錯,除了女醫不好好教導,其實也有本村商業活動很少,平時基本上用不到的緣故,像經常用的到的,那就很熟練了,程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算數屬於家傳,用的久了,就很熟練。
好在這村裡也有幾個人能將數學用到生活裡的,程金稍微一提點,她們差不多沒什麼錯的了,看差不多了,程金就問了本村女醫的家在哪兒,準備送令離開。
懂得人會了,不懂的人還多著呢,還有好多人滿肚子的問題要問,紛紛跟著程金,邊走邊問,程金也沒拒絕,帶著這些人到了村醫的家。
林郊村醫總共有四間門房,三間門木屋和一間門新蓋的土屋緊挨著,雖沒有看到豬羊,可一靠近,犬吠聲立刻響了起來,程金稍微打量了一下,發覺那犬毛質有些差,鼻子也不是很濕潤,明顯年齡不小。
這麼老的犬,還沒有被殺了,那就是純粹用來看家護院的,這家人是個大戶啊。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程金就聽到有人問道:“這就是來送令的信郵?”
循著聲音望去,程金看到一個男人扶著拄著拐杖的老翁過來,出聲的正是老翁,對方臉上帶著歉意,說到:
“這可真是不巧,我那二兒媳今日回去看母親去了,信郵要是急的話,把令給我就好。”
這老翁一說話,程金身後的村民紛紛喊起了村長,就連詢問他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行。”
兒媳的身份和林郊村民的反應一結合,程金就知道真正能夠說話的人是誰,他也不多含糊,直接將令遞給他,又補充道:
“醫屬要求隻能是十歲到十五歲的少女參加考試,其它年齡性彆的,醫屬不會計冊,還有,女醫可以自己選一個徒弟直接免過收徒考,這次令的事兒就這些,我還有下個村要送,就先走了。”
聽程金這麼說,老翁臉上多了一點驚訝,而後又很快消失,他笑著說道:
“信郵不喝口水再走麼?”
程金才不和這種成精的人多說話呢,他不容拒絕的說道:“不了!”
老翁做出遺憾的表情:“那信郵慢走。”
說完,老翁又扭過身去,對著烏壓壓跟過來的似乎有很多話的人群說道:
“今天朱舒回家看母,我大兒下田還未回來,兩個主事的人不在,這令上說的事兒就先等等,大家明日再來商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