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持刀而立的那些府吏,再看看什麼話都不說的杜延,整個人同樣變得沉默起來。
死寂中,急促的腳步突然響起,興奮的男音隨即便傳了過來:
“長官!看我們搜到了什麼!”
話音未落,輔吏就已經到了院內,他手中握著個圓錘,外裹著泥,錘頭處帶著暗紅色的痕跡,一看便是用來殺人的凶器。
緊接著,其他輔吏動作極為粗暴的將林仲推了進來。
一場準備好的戲劇,反感的令人作嘔,杜延冷眼看著,什麼話都不說。
山羊胡臉色有些難看,心裡罵此人不上道,嘴上及時的接道:
“此為凶器?你們從哪裡發現的?”
手拿著凶器的輔吏興高采烈的回答:“就在此人的木榻底下,藏的還算緊,隻可惜那榻挪動的痕跡根本掩蓋不掉,我兄弟二人挪開一挖就挖到了此物!”
“當賞!”
山羊胡嘴角克製不住的揚起,在肯定了這幾個輔吏之後,立刻將目光移向了林仲,厲聲質問:
“物證具在,林仲,你還不快從實招來!”
被摁倒在地上的林仲低著頭,應道:“是我昨日趁曹肥酒酣之際,將其叫到房中殺了他,是用的圓錘砸他後腦,總共砸了三四下,人就倒地上了。”
聞言,曹舒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會是他?!
可還未等她質疑,對麵的年輕府吏點頭道:“傷口是對得上,那你說,為何要殺曹肥?”
林仲微微停頓,還是回道:“是……他奸汙了我小妹!”
“你騙人!”
聽到這個理由的曹舒立刻無法維持冷靜,她尖叫著起身,還未有所動作,便被身邊的仆婦死死的摁在原地,可她還是不停的掙紮著反駁:
“你那小妹才不過六歲,我兄如何會做下此等禽獸不如之事,更何況她月餘前便已經亡故!”
“她亡故就是因你兄所為!”
林仲抬頭,可那視線怎麼都不敢和曹舒對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眼神躲閃著,機械的講著如同早就準備好的台詞:
“那日曹肥喝完酒回房間,將我那擦拭地麵的幼妹拉至榻上……等我去找人時,她身上全都是血!你那兄長還笑嘻嘻的說這是她的福分,扔了兩枚金丸說是賞錢,而後有逼我不許將此事說出去錢,我眼睜睜的看著小妹喊著疼,就這麼涼在我懷裡……憑什麼我們做奴仆的,你們說讓我們死就死啊!”
前麵那些話還隻是編造的借口,可說到後麵,與其說是他的‘小妹’,倒不如說是再說自己,而提及自己的時候,感情便再也做不得假,他眼睛通紅,淚水不自覺的留了下來,沙啞的嗓音中帶著難以掩蓋的恨意,看的曹舒呆愣在了原地。
怎麼會呢?哥哥不是沒有毛病,可他出手大方,和女子一直都是你情我願的在一起,還多是寡婦,年齡都能大到二十五六,他怎麼會對這樣小的幼女下手?
曹舒想不明白,可之前審問時那些人的評價、她對兄長在外的一無所知,都讓她無法反駁麵前的質問。
“那樣的兄長,嘖嘖……”
“她怎麼還有臉留在汲家?”
“真是不知羞恥……”
“夫人怎麼能讓郎君和她接觸……”
絲絲縷縷的議論和譏諷從四麵八方湧來,哪怕是偏門已經在自己眼前關閉,她已經逃離了汲家,曹舒仍舊無法將那些聲音堵住。
她捂住耳朵,抱著頭蹲在角落裡,克製不住的大哭起來。
在郡府中與人吵了一架,隻能看著他們結案,氣不過直接出來的杜延,轉頭便看見了正在大哭的曹舒。
汲廉的家就在郡府邊上,能遇上雖然有些巧合,卻也不例外,畢竟這個小門汲廉偶爾也會走——上班快嘛。
今日這案子水分太大,他倒是能表達不滿,但想追查下去卻是做不到了,畢竟郡府處已經結案,沒有府吏跟著,汲家怎麼再讓他進去審理?不過現在還有個曹舒的話,那倒是就能繼續演一下了。
畢竟,曹肥在城中可是有一處宅院的,他借著送人去看一看,誰知道會搜查出來什麼呢?
這麼想著,杜延向曹舒走了過去。
在杜延兢兢業業進行自己的表演時,郡府中的汲廉也終於和曹捷吵完了架。
“捅這麼大簍子,擔點死後汙命又如何?曹老弟,你我還是先想想到底是哪個人敢如此算計我們吧!”
“哼!”
曹捷冷哼一聲:“除了張、王兩家,還有誰敢?我今日就去派人會會他們,看他們怎麼說。”
“我會注意著杜延。”
被杜延針對的汲廉哪怕是確定今日能結案,仍舊未曾對他掉以輕心,不過,他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危機感,甚至還有心情嘲弄道:
“這後輩當真是不知規矩,真以為韓刺史會站在他那邊不成?對了,你記得叫人把曹舒接走,過段時間找個人再嫁了,這麼蠢的性子,還是彆在汲家呆著了。”
曹捷很無所謂的應了下來:“行吧。”
事實的確如汲廉所想。
雖然這小子還在查,可府吏沒人理他,汲家他沒資格進,曹肥父母更是連見都不想見,剛一進門便將人罵了出來,他倒是想去找韓刺史告狀,可人家這兩日在與他送上的榮穆作樂,哪裡有時間管杜延的事情?麵都見不著的他隻能尋個地方戒酒消愁,看的人發笑。
真當他一郡長史是吃素的?
杜延不用煩心,汲廉的心思便放在了賬上,他不用出麵,隻需要曹捷去談,收回來,或者直接銷毀它不在外人手中留任何內容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大好的形勢讓他整個人都高興不已,還在家中酌起來小酒。
隻可惜,這個時間高興的並不隻他一位。
看著手中已經寫好的假賬,韓盈唇不由得向上勾起,她對著燕武吩咐道:
“去請郡守過來,我要與他酌酒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