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戴著一副銀絲細框眼鏡,麵容冷淡而俊美,氣質出塵,因此也顯得與這樣的環境愈發格格不入。
聽到蕭文景的話,商時序沒說話,表情不變,隻是握著劣質瓷杯的手輕輕動了動。
蕭文景的目光下意識的落了上去,覺得對方白皙的手指比杯子更帶幾分冷色。
那是他們剛進入船裡的時候,船夫招待客人遞上的茶杯。
杯子有些舊,帶著細微的裂紋,茶自然也算不上是好茶。
蕭文景是被眾星捧月養大的小少爺,自覺金尊玉貴,都懶得伸手接過,還是身旁的商時序視線淡淡的掃過了他。
雖然在親戚關係中,他和表哥商時序是關係最好的同輩,可這“好”中大部分是他敬畏的感情。
於是他連忙接過了船夫大爺遞過來的杯子,老老實實給人道了聲謝。
待船夫轉身出去後,商時序才和蕭文景一起將杯子緩緩的擱在桌麵上。
商時序其實有些輕微潔癖,外麵沒有經過嚴格消毒過的餐具,他都不會用,倒不是針對這一個杯子。
蕭文景有些悶悶道:“來了蘇市兩天,就下了兩天的雨,我感覺我都要發黴了,而且真的好潮濕。”
商時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是你要出來的嗎?”
“我在酒店待得更膩。”說到這裡,蕭文景看向他,“哥,我們是明天去葉家嗎?”
“嗯,爺爺今晚到。”
本該在一來到蘇市就要去拜訪葉家人的,隻是商老爺子前陣子在國外。
他老人家說必須得親自來一趟,於是先到的商時序和蕭文景就等著他。
按理來說,不應這麼倉促,隻是最近商禮鬨得愈發厲害,甚至放言自己來蘇市找葉家人解除婚約。
商家奶奶最疼這個年齡最小的孫子,昏了頭的護著他。
商家人生怕他衝動上頭,冒犯了葉家人。
既然是決定解除婚約,那還不如家裡更有權威的人出麵,親自上門道歉,不至於把事情鬨得太難看。
想到這裡,蕭文景嘲諷的笑了聲:“他小子鬨的時候驚天動地,現在真要來葉家解決問題,他拍拍屁股就躲去國外了。”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商時序開了口:“該他付出的代價,跑不了。”
在這樣煙雨朦朧的天色裡,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一下子就融進了潮濕的空氣中。
蕭文景看著對方平靜神色裡流露出的些微冷色,心下一凜,知道這事恐怕是不會善了。
老爺子退居二線,現在整個商家由商時序掌著。
他明明白白劃著的底線,不會允許任何人去觸碰。
說著他忍不住的感歎:“這葉家倒也是厲害,還能讓你和外公同時過來,麵子夠大啊。”
商時序輕皺了下眉頭:“管好你的嘴,胡說什麼。”
婚約定了那麼多年,現在突然退婚,是商家對不起人家,合該一個正式的道歉。
況且爺爺和葉老先生有交情,總不能輕飄飄的隨便應付過去,壞了商家老一輩的名聲。
被斥了聲,看到商時序嚴肅的神色,蕭文景不再胡亂說話。
他連忙轉移到輕鬆一些的話題:“哥,你見過商禮的聯姻對象嗎?葉……葉玨秋?”
商時序微垂的眸子動了動:“現在沒什麼機會見。”
蕭文景輕輕的“嘶”了一聲:“還真是低調。”
雖然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但是圈子也分為小圈子,最簡單直接的就是以地域劃分,比如分為京圈、滬圈。
葉家在江南一帶是出了名的書香世家,是真真正正經過曆史和歲月沉澱下來的,底蘊深厚。
按理來說,雖然隔著距離,可畢竟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一些重要的宴會大多數人也都參與過。
可葉玨秋幾乎從未露過麵,沉默又低調。
他的行徑大多都在蘇市和海城,隻在極少數的年輕人聚會中,聽蘇市和海城見過本人的好友感歎過。
一群紈絝子弟說不出什麼華麗的辭藻來形容人,簡單來說,翻來覆去就是三個字——大美人。
又出身書香世家,深得外公葉老爺子真傳,一身矜傲的冷淡書卷氣質,滿是隻可遠觀的勁兒。
再加上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點葉家與宋家的往年舊事。
於是那層神秘的麵紗就勾得人心癢癢,引得眾人愈發的好奇。
蕭文景仰躺在船裡,曲臂枕在自己的腦後,笑道:“我還就想看看大名鼎鼎的葉家小少爺是什麼模樣。”
蕭文景是商時序姑姑的孩子,按理來說這次他本可以不過來。
現在屁顛屁顛跟著來純粹是為了看戲,再加上對葉玨秋是真的好奇。
商時序沒搭理他,隻覺得船篷裡有些悶熱,眼鏡上也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於是順手將眼鏡勾了下來。
一邊伸手撥了下竹簾,看了眼外麵的天色。
雨還沒有停歇的趨勢,綿密得幾乎形成一片白霧。
正準備進去的時候,搖著櫓的大爺突然大聲道:“秋秋,回家嗎?”
嗓音含著濃濃的親昵笑意,帶著些地方口音。
商時序下意識順著船夫的目光方向望去。
就見小船搖搖晃晃半停在拱橋麵前,一身形單薄的青年正過橋,聽到聲音後立在了橋上,側頭垂眸朝著小船的方向望來。
雨霧連成一片,煙雨朦朧,灰牆青磚。
一片寂靜中,隻有雨水落入小河和青板路上的滴答聲。
微有些寬鬆的白色襯衫愈發襯得青年身形纖薄,手腕處的袖口上繡著不知名的花,素白的手指從那花處延伸出來,執著一把黑色的傘。
他整個人靜靜地立在那,像是被水打濕暈染的畫卷中最清晰的那一點水墨。
似乎感受到了動靜,他懷中漂亮的布偶貓好奇的抬起腦袋,和主人一起側頭。
隔著雨幕,商時序對上了青年明亮漆黑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