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8188 字 4個月前

第8章

第08章

容錦工工整整地謄寫完最後一行,放下筆,正想著再算算時日,好確保能趕在清明前將這佛經抄完,便見著對麵的商陸倏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容錦循著他的視線回頭看,恰好與進門來的沈裕視線相對,愣了一瞬後,也急急忙忙地起身。

慌亂之餘,衣袖帶過紙上未曾乾透的墨跡,廢了整張好不容易抄完的佛經。

但容錦顧不上心疼,屈膝行了一禮。

這幾日到她這小院來的,除了商陸和蘇婆婆,也就隻有每日按時送飯菜過來的廚娘。沈裕就沒在意過她,總不會一時興起,無緣無故地過來……

商陸沒那麼多心思,扔下手中的裁紙刀,笑問道:“公子怎麼來了?”

沈裕不答反問:“這是在?”

商陸指了指石桌上那疊裁得整整齊齊的宣紙,解釋道:“雲姐想著抄經,可裁紙時不小心割破了手,我便隨手幫個忙。”

容錦察覺到沈裕掃了自己一眼,心下生出個揣測——

沈裕這是覺著商陸與她走得有些近,怕商陸沒什麼心機,被她給哄騙了去?

她確實有心與商陸交好,可並沒什麼歹意,隻是想著多一條路總是好的,不過這條路還沒能鋪好,就先惹來了沈裕的懷疑。

“抄經?”

沈裕不曾過問容錦的事,蘇婆婆自然也不會拿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擾他,故而壓根不知此事。

容錦輕聲解釋道:“再過幾日便是清明,家母過世後,奴婢每年都會為她抄些經書,便鬥膽求了蘇婆婆……”

這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無可挑剔。

沈裕走到石桌旁,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那張被墨跡汙了一角的紙,原本隻是隨意一看,卻當場愣在了那裡。

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鮮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可眼下,不說伺候多年的成英,就連容錦也看出了他的失態,不解地看了過去。

可那紙上不過是她親手抄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中的一節,無甚特彆,有什麼值得他這般晃神的?

沈裕拿起那頁紙看了片刻,終於開口道:“你這字,是從何處習得的?”

他聲音放得很緩,但依舊帶著些驚訝與困惑。

容錦被他這鄭重其事的態度嚇到了,認真想了會兒,謹慎答道:“奴婢未曾特意練過,識字、寫字皆是少時隨著家母學的。家母尚佛,家中存了半箱經書,其中有兩頁不知何處湊巧得來的散經,奴婢看著字跡娟秀清逸,便有意模仿……”

容錦並沒撒謊,她這手字,確確實實是這麼來的。

她並沒細究過那兩頁佛經從何而來,看著喜歡就學了,現下看來,寫那佛經的人應當是與沈裕有關。

看他這反應,應當還關係匪淺。

沈裕對她這解釋將信將疑:“隻兩頁散經,就夠你仿得這般像?”

“這……”容錦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年歲已久,她甚至都已

經不大記得清那散經是何模樣了,隻能小心翼翼道,“奴婢在仿人字跡上,興許算是有些小聰明。”

早幾年新昌街書坊缺人手,她幫著抄書,學時興的小楷字跡也有模有樣,還為此賺了足足二兩銀子。

隻可惜後來書坊搬遷,她這點小聰明也派不上用場了。

商陸雖有心幫她,但不清楚各種緣由,覷著沈裕的神色,一時也拿不準該開口。

蘇婆婆得知沈裕往細柳院,隨後跟了過來,進門後見著這架勢更是摸不著頭腦。等接過沈裕手中那頁紙,隻掃了眼,也愣住了:“這,這……”

容錦在沈裕的示意下,將先前的解釋重複了一遍,又補了句:“奴婢方才所說,絕無半句虛言。”

蘇婆婆凝神想了會兒,揉了揉眼,長歎道:“倒確實有這麼回事。”

“當年夫人身體底子虛,將養數年,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與將軍有了孩子,可偏生好事多磨,胎像不穩。”蘇婆婆談及舊事,神情語氣都和軟起來,“那時有姑子出了個主意,叫夫人親手抄經,並著銀錢、米糧分發給貧戶、流民,算是積攢功德。夫人聽了,親手抄了大半年的佛經……”

這相仿的字跡,並非藏著什麼算計的陰謀,不過是機緣巧合,因慈母一片殷殷之情而起,惠及了素未謀麵的人罷了。

容錦聽出這位“夫人”是沈裕的生母,心知自己撇清了嫌疑,暗自舒了口氣。

沈裕神色漸緩,聽完後沒再多問,便帶著商陸離開了。

倒是蘇婆婆神色滿是懷念,盯著那頁汙了的佛經看了許久,拂了拂容錦肩頭,和藹笑道:“你這字寫得很好。來,和婆婆講講家中的事吧。”

因容錦是黎王府後宅的人,被沈裕帶回來那夜又是衣衫不整、煙視媚行,蘇婆婆隻當她是攀附權貴之流,心中始終不大看得上。

如今知容錦是貧苦出身,又與過世的將軍夫人有些緣分,再看她一副素麵朝天的乖巧模樣,倒是真多了三分憐愛。

沈裕卻沒什麼觸動,也沒忘了自己一開始去細柳院的打算。他將商陸帶回聽竹軒後,直接了當問道:“你近日常去她那裡?”

商陸愣了愣:“雲姐那裡嗎?”

他自己並未察覺,經沈裕問後想了想,才意識到確實是這麼回事,坦然地點點頭。

沈裕卻因他這稱呼皺了眉,叩了叩桌案,又問道:“你覺著她如何?”

“雲姐她很好啊,為人有趣,也很好說話。”商陸終於開始覺出些不對勁,奇怪道,“公子怎麼想起問這個?”

“看樣子你與她聊了不少。那她可曾問過你的事情?又或是我的事情?”

“不曾。”商陸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當即否認,隨後又哭笑不得道,“公子你也彆太小瞧我,我雖比不得白術他們聰明,但也不會旁人問什麼就說什麼呀。”

“何況雲姐確實未曾問過半句,反倒是說了不少她自己的事。”

沈裕眉尖微挑,由著商陸說下去。

“雲姐娘親去得早,沒多久父親就另娶了個夫人,她這些年自己過得不易,卻還一直想方設法護著小妹……”商陸並不理解自家公子對她的防備,直率道,“我若是也有這麼個長姐,就好了。”

可沈裕聽了這些,態度卻並沒商陸想象中的和緩,反倒似是自語一般下了結論:“你在可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