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次日,趙凜特意帶寶丫去了首飾店買了她想要的銀手鐲。那手鐲圓潤,表麵刻有浮花,戴在手上叮叮當當的確實好聽又漂亮。

課後,她和吳幼薇在編花繩,每動一下就聽見清脆的鈴鐺聲。吳幼薇花繩也不編了,時不時盯著她的手鐲看,眼睛裡全是羨慕。

最後實在忍不住,小聲的問:“寶丫,我能摸摸你的手鐲嗎?看上去好漂亮啊!”

趙寶丫偷瞄一眼講台上的吳夫子,趁著他沒注意,把手伸了過去。鐲子觸手清涼、潔白潤亮,貼在肌膚上顯得那截手臂都越發的藕白細膩。

“你在哪裡買的呀?貴不貴?”

吳秀才家有四子兩女,兩個女兒已經出嫁了,四個兒子還住在一個宅子裡沒有分家。孫子孫女也多,老大和老三都在念書,但沒什麼大的出息。吳翠微的爹就是老三,她爹考了幾次秀才都沒考上,她兩個哥哥也在念書,雖然有阿爺教書補給,但平日裡也就夠吃穿,頂多過年過節買點零嘴衣服鞋子之類的。那些花繩還是她娘做繡活剩下的,她也有珠花戴,但像趙寶丫手上這樣精巧的手鐲肯定是買不了的。

趙寶丫小聲說:“毓秀閣買的,十兩銀子,我阿爹今早帶我去的。”

“十兩?”好貴啊,都夠她兩個哥哥兩年束脩了,她眼裡的羨慕更盛,“有個秀才爹真好,要是我爹也能考上秀才就好了。”但想想,就算她爹考上秀才,也是要先緊著兩個哥哥讀書,分到她手裡的還是沒有多少。

“還是你家好,隻有你一個娃兒,什麼好東西都是你的。”

趙寶丫搖頭:“不對,我家有兩個,星河哥哥也是啊。”

說到這吳翠微更羨慕了,明明何春生和趙星河都不是寶丫的親哥哥,對寶丫比她的兩個親哥哥還要好上一百倍。

她哥哥就從來不會讓著她,隻會搶她的東西,惹哭她。

兩個小團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台上的吳老秀才輕咳出聲。兩人立馬閉嘴,手背在身後小身板挺直。

吳老秀才拿著一打卷子讓前麵的學生傳下去:“你們到學堂也有一段時日了,今日就考考你們,都是最簡單的題目。卷子發下去仔細審題,認真作答、不許左顧右盼、不許交頭接耳,聽清楚了嗎?”

這還是小寶丫上學的第一次考試,她很興奮,有種和她爹一起努力的奇妙感。

她考的很認真,然而事實證明,讀書不是認真就可以。

是需要一定的悟性和天賦的。

散學前,考卷發下來了。何春生答得最好,字跡也最工整,尤其是最後一道以夏荷為題作詩。吳老秀才大加讚賞,當著全班學生的麵朗讀了。

給了他甲等的成績。

趙寶丫和吳幼薇成績都是乙,不出彩也不是特彆差。原本以為考的最差的會是吳金牛,沒想到是看上去聰明機靈的趙星河。

字是狗爬的也就算了,整張卷子就答對了一題。

吳老秀才看著他的卷子直搖頭,寫了一

個大大的‘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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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星河盯著學堂外的大桑樹發呆,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問:“寶丫妹妹,你爬到那棵樹上去看過嗎?聽說我們學堂隔壁要搬來一個武館,有空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吳幼薇拉拉趙寶丫的衣袖,附到她耳邊小聲嘀咕:“完了,趙星河沒考好,該不會是想從樹上跳下來吧?”

趙寶丫驚慌,也伸手去拉何春生:“春生哥哥,怎麼辦呀?”

半年的功夫,夥食好起來的何春生已經抽條,比趙寶丫高出了一個頭還有多。整個人也自信沉穩了許多,他道:“你放心,星河想什麼也不會想不開。”

他就坐在星河後麵,他發現星河壓根不愛上課,不是在走神,就是手欠的在給寶丫妹妹編辮子。

等到了夜裡,趙凜和趙小姑詢問起小考的事,知道小星河考了全班最差。怕他難過,都安慰了他幾句。

趙小姑道:“你趙叔叔從前讀書也不厲害的。讀著讀著就開竅了,慢慢來就是。”

趙星河從飯碗裡抬頭:“你們為什麼覺得我會難過?”他淡藍的眼睛眨了兩下,顯得無辜又困惑:“我又不想考狀元,也不想當官,我隻是陪寶丫妹妹去讀書啊。”簡而言之,寶丫妹妹要是不去,他壓根就不會去什麼學堂,聽什麼勞什子的課。

趙凜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確實一點也不難過。

他讀書從一竅不通到過目不忘,也是經曆了漫長而痛苦的過程。甚至不是人人都會像他這麼幸運,也不是人人都非讀書不可。

趙星河讀書的態度,趙凜是不想插手的,他把孩子帶回來可不是想給人當爹的。而且,說不定哪天孩子的父母就找過來了,沒必要去擰一頭小牛。

之後,隔壁的武館開業,每日都傳來弟子們的操練聲。趙星河就徹底忍不住了,總想爬到高高的圍牆上看看。於是,上課的時候他不是肚子疼就是腿疼,要不就是眼睛難受。吳老夫子起初還被他忽悠過去了,讓他坐到後麵去休息。然後他偷偷溜出了門,爬上了院子裡高高的桑果樹,盯著隔壁武館看得目不轉睛,看到高興的地方單手抱著樹就手舞足蹈起來。

每次他溜出去,趙寶丫就忍不住頻頻往後張望,連帶吳幼薇也沒心思上課。趁著吳老夫子背過身去的功夫,幾個孩童跳著腳往窗外看,看見掛在樹上的趙星河時也忍不住想,對麵究竟是什麼。

這麼過了十來天,學堂裡的學生心思都跑偏了,課後就圍著西邊的高牆和那顆桑果樹來回的轉悠。

趙寶丫也好想爬上樹去看看,她看著高高的樹有些不太敢。趙星河道:“一點也不怕的,寶丫妹妹在前麵爬,我在下麵爬,我接著你。等爬到中間那節樹杈上就可以坐下來了。”

趙寶丫被他說心動了,擼起袖子就開始往上爬,趙星河緊跟著她爬,時刻伸手護住她的腿。等何春生從吳老夫子那趕過來時,兩個小家夥已經在樹杈

上了。

“星河,誰讓你帶寶丫妹妹爬樹的,快下來。”何春生仰頭,怎麼一個不注意,就爬到那麼高了。

上樹容易下樹難,趙星河是溜下來了,趙寶丫抱著樹顫顫巍巍下不來了。一往下看就眼暈,癟嘴要哭不哭。

一群孩童圍著高高的桑果樹想辦法,吳金牛說他爬上去把人拉下來,吳幼薇說去找繩子,大家起哄說讓寶丫跳下來,他們在下麵接著。何春生扭頭去找吳老夫子,問他有沒有梯子。吳老夫子聽說趙秀才的閨女在樹上,趕緊跑來了,仰著脖子一瞧。

那桑果樹春天剛剛修剪過的,光禿禿的樹乾根本沒有著力點,這是怎麼爬上去的?

學堂裡沒有梯子,吳老夫子就讓學生搬來上課的桌子,然後自己踩在桌子上,舉起手讓她把腳伸下來。

趙寶丫嘗試了幾次,總算是安全下來了。一顆心剛剛落到實處,趙星河就被黑著臉的吳夫子喊到了偏房訓話。

然後趙星河就被請家長了。

趙星河是不敢和趙凜說的,隻能寄希望於趙寶丫。趙寶丫挨到月上柳梢頭就期期艾艾走到書房,爬到桌邊盯著她爹看。

趙凜翻了一頁書抬頭問:“怎麼了?”

趙寶丫眼神閃爍,小聲道:“吳夫子讓阿爹明日去找他。”

趙凜:這是被請家長了?

次日,趙凜找到吳老秀才,才知道被請家長的是趙星河那小崽子。這都是什麼事,自己閨女還沒被找家長呢,先給他破了個例。

吳老秀才相當氣憤,指著靠牆罰站的趙星河道:“豎子不可教也,這娃兒上課不聽講、下課找不見人,整日掛在院子裡的歪脖子樹上。影響其他學生讀書也就算了,昨日還把你閨女帶到樹上去了,險些下不來。”

趙凜:“……”好小子,隻字不提。

“看看看,對麵習武有那麼好看,還跑來念書作甚。趙秀才,你家這孩子老朽實在交不了,他也不喜讀書,不若你把他送到隔壁武館去吧。”再這麼下去整個學堂都被帶野了。

哦,不,唯獨何春生是個坐得住的。

趙凜陪笑:“辛苦吳老了,孩子我先帶回去教導一番。”說著他走過去,一把拎起趙星河的後脖領往家裡走。

吳老秀才看他這架勢,連忙道:“好好說,莫要動手。”

趙凜繼續笑:“吳老放心,我不打孩子。”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小王八蛋壓根就是厭文喜武,擱在這給他身在曹營心在漢呢。

他自然不可能像其他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孩子不喜讀書,硬要求著先生繼續教。他把領回去後,鄭重其事的問他:“你自己選,是要學武還是繼續讀書?”

清風徐來,朗朗天光下,小男孩的眼睛發亮:“我要學武。”

趙凜:“你確定?學武很辛苦的,比讀書還要辛苦。”

趙星河大聲道:“我不怕,男子漢不怕辛苦。”等他學會功夫就能保護寶丫妹妹了,吳金牛要是再敢欺負寶丫妹妹,就把

他的牙齒打掉。

這小子身上這股子勁倒是有點像他小時候,趙凜眸色裡帶了點笑:“行,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堂了,習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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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凜露出個惡劣的笑:“沒錢,去什麼武館,今後我教你!”武館就是個花架子,學幾年也未必能學到東西。既然要習武,就要學真本事。

趙星河淺色的眼眸在他身上轉了幾圈:“趙叔叔不是讀書人嗎?而且寶丫妹妹說你‘柔弱’,不會武。”

趙凜走到馬廄邊上,在他好奇又困惑的目光中,一掌把馬廄邊上的木樁給劈成了兩段。然後又在他震驚的目光中,撿起地上掉落的一片木屑,擦著他的麵門釘進了身後的高牆內。

趙星河嘴巴張成了喔形,看他的眼神瞬間從畏懼上升到了崇拜。

趙凜挑眉:“要跟我學嗎?”

趙星河點頭如搗蒜。

趙凜:“那先從紮馬步起吧。”

自此,趙星河從學堂退了學,開始每日紮馬步、負重跑步、摔跤練習,當然是被趙凜單方麵的摔。趙寶丫時常擔憂他會被阿爹摔死,總是不放心的在旁邊圍觀。然而,這崽子骨子裡就是一匹狼,越挫越勇,每次摔倒了爬起來眼睛都晶亮。

看著渾身淤青的人,趙寶丫真擔心他會暈倒。之後晌午前也不跟何春生去齊大夫府上了,就待在家看他負重圍著院子跑。

連續大半個月就沒喊過一個累字,趙凜都對他刮目相看了,對這個徒弟也就上了那麼點心。

因著他要準備歲試,沒辦法日日監督他,隻先教了一套簡單的拳法,讓趙星河勤加練習。等趙星河熟練掌握這套拳法時,趙凜歲試結束了。

毫無意外,又是第一。

秦正清、趙春喜、陸坤幾人也考得不錯,反倒是被譽為長溪縣第一才子的齊宴,歲試成績落在了他們四人之後。

齊宴當初在縣學裡嘲諷趙凜的話早就傳開了,這會兒打臉打得太徹底,眾人看他的目光明裡暗裡都帶了些嘲諷。

“那可是趙凜,顧山長的關門弟子,長溪縣的小三元案首。他一個外來戶連清遠縣的那位都考不過還有臉跑到這來放狠話!”

“陸坤比了幾年都沒比過的人,就憑他?嗬嗬……”

“也就嘴巴厲害。”

齊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陸坤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兩人互看一眼,又都嫌惡的轉開目光。歲試結果出來當日,教俞點了縣學裡前五名的秀才明日參加荷花宴,說是縣令大人要宴請監考的學政大人,讓他們去作陪。

這無疑是在給他們一個接觸貴人的機會,是好事。

縣學裡其餘的秀才羨慕得要死,趙凜卻是不想去參加的。這種場合除了吟詩作畫,無非就是拍馬屁。

簡直無聊至極!

但他現在人微言輕,是沒有資格拒絕的。

宴席

設在胡府的後花園蓮池旁,胡府的荷花品種奇特,初夏的天,已經滿池荷花盛放。蓮池中間有一方涼亭,亭子裡擺了曲水流觴宴,縣令大人引著學政大人落座,作陪的五人也一一坐下。

微風徐來,滿池的蓮葉荷花亂顫,驚飛點水的蜻蜓,淡雅的餘縈繞,吹得人舒爽又通透。

學政大人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士,曾任翰林侍講。這還是他第一次外放任江寧學政,甚少見到江南這等風雅小調的宴會,一時間心情舒暢,對胡縣令觀感也好了幾分。

宴會開始後,趙凜頭一次體會到胡縣令溜須拍馬的功夫,連帶朝他們使眼色。幾個人也很給麵子,一一朝學政敬酒,就連一向嘴毒眼高於頂的齊宴也彎腰帶笑。

學政聽說齊宴的父親是荊州州判,頓時對他高看了幾分,道:“齊州判啊,他應該很快就要高升了……”

這是有內幕消息?

齊宴喜上眉梢,起身又敬了一杯酒,坐下來時已覺得高人一等。當著學政和胡縣令的麵就開始為難趙凜,頻頻找借口讓他喝酒。秦正清和趙春喜幾次想幫他擋酒都被他攔住。

不就是喝酒嘛,趙凜可是千杯不醉。

然而,他還沒喝醉,學政先有點醉了,說話嘴都打瓢,站起來想高歌一曲,把鞋子直接踢飛出去了。

席間安靜一秒,胡縣令指著趙凜道:“你去把學政的靴子撿過來套上吧。”

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羞辱,胡縣令明顯是在偏幫齊宴。秦正清和趙春喜都擔憂的看著趙凜,齊宴嘴角嘲諷,他倒是要看看趙凜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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