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歡默默想著,轉過身,融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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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微明,齊岷從樓上下來,看見一人坐在大堂角落裡,桌上置著一火爐,正煮著什麼,飄開縷縷醇香。
時辰還很早,大堂裡沒什麼人,齊岷眉峰微動,走過去。
虞歡用棉布包著茶壺耳,倒滿一杯奶茶,見齊岷走來,寒暄道:“剛出爐的蘭雪奶茶,玉液珠膠,雪腴霜膩,指揮使要來一杯嗎?”
齊岷看那乳白的奶茶一眼,不答反問:“王妃的侍女呢?”
“屋裡。”虞歡把那杯茶往齊岷麵前一放,“昨晚受傷了,躺下去便沒再起來,可能快不行了吧。”
齊岷忍不住又看虞歡一眼。
天沒亮全,大堂裡陰陰的,虞歡戴著麵紗,微垂的一雙妙目映著爐裡的火光,看著頗有些狠辣。
知道她乖張,可沒想到連自己的貼身侍女都咒,這樣毒的一張嘴,也算是個罕物了。
“指揮使知道那絡腮胡有問題?”虞歡接著給自己倒茶,“我是說,昨天進客棧的時候。”
齊岷本來打算走了,聽她問起這件事,便收住腳,淡淡“嗯”一聲。
虞歡忽然很滿意地一笑。
齊岷沒看明白這個笑的意思。
虞歡捧起茶盞,放在麵紗外:“辛千戶昨天拿給我的那條舌頭是從哪裡來的?”
“庖廚。”
“後來去哪兒了?”
“吃了。”
虞歡挑起目光,蓄著笑:“你吃的?”
齊岷看著她,心知說是,她必然笑得更囂張;可如果說不是,她知曉真相後,便又會有理由來找他的茬了。
齊岷拿起桌上那杯奶茶。
虞歡看著他飲儘,彎眸,知道這算是默認了。
原來他是這樣的口味啊。
“半個時辰後啟程,王妃可以準備了。”齊岷放下茶盞,走前評價,“茶煮焦了。”
“?”
虞歡不信,揭開麵紗抿一口茶,果然,奶香全無,一股澀味蔓延舌端。
爐裡炭火嗶啵有聲,虞歡看一眼後,後知後覺火太大了,煩悶地丟開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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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眾人會合完畢,車隊向著下一座城前行。
燕地地廣人稀,郊外視野開闊,夏風吹在臉頰上,透著乾燥的泥土香氣。
春白因為起得比虞歡還晚,很是不安地蜷縮在車廂角落,一會兒問虞歡要不要吃些糕點,一會兒又強撐著傷痛,想要給虞歡倒一杯茶水。
虞歡歎氣:“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春白一震。
虞歡道:“從現在起,你開始睡覺。我不喊醒你,你便不能起來,聽見沒有?”
春白怔忪後,反應過來虞歡這是變著花樣要自己多休養,感動得眼圈一紅。
虞歡拿走她手裡的茶壺,下令道:“睡。”
春白應是,就著茵褥側躺下來,向虞歡感激一笑:“王妃,奴婢並不困,就閉著眼睛躺一會兒,您要是有什麼吩咐,隻管叫奴婢一聲。”
虞歡不做聲,轉開臉看朝車外,赤日炎炎,辛益騎著馬護送在車外,本就黝黑的臉龐被太陽毒曬著,都快成一顆烤糊的地瓜了。
虞歡很快移開視線,想了想後,伸手敲窗。
辛益看過來。
“叫指揮使來一趟。”
虞歡這次不問人在何處了,徑直喊人過來。辛益尷尬:“頭……大人在後麵處理要務,恐怕暫時沒空。”
虞歡眉微顰,明顯有些不滿。
辛益琢磨著該怎麼應付。
虞歡忽然開口:“那你來一趟。”
辛益一愣:我來一趟?我不是在這兒?
虞歡看一眼躺在茵褥上的春白,略一思忖後,轉頭往外:“進來。”
炎日中天,齊岷從車隊後方策馬上來,忽見辛益翻身下馬,身形矯捷地上了虞歡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