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岷打從在碼頭看見辛益起,便看出他心事重重,聽及田興壬逃脫,氣歸氣,但事態發展成這樣,不能全賴辛益,主要原因還是他當日估算有誤,便也不便發作。
“通緝令可發了?”
“發了,一回登州便聯絡知州抓人,這半個月來也一直在搜捕,可是石沉大海,沒有下落。”
“程家那邊呢?”
“程家家主堅稱對觀海園裡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事發兩日後才趕回登州,知州王大人一再力保,把所有罪責全推在田興壬頭上,並拿出宮裡那位來壓人。咱們這邊……暫時沒有多大進展。”辛益越說越慚愧,滿臉赧然。
齊岷沉默。
田興壬借觀海園禁地密室囚禁男童,對至少十二名無辜稚子是以宮刑,罪不容誅,無論知情與否,作為觀海園的擁有者,程家家主都不可能置之度外,知州王大人敢這樣偏袒,無外乎是仗著宮裡的皇後劉氏是程家家主的外甥女罷了。
殊不知,劉氏又焉能乾淨?
齊岷垂睫,壓下眼底戾氣,道:“孩子們呢?”
提及那十二個無辜男童,辛益精神微振,道:“接回府衙後,知州便派人發了告示,現在都由父母領回去了。”
齊岷臉色稍霽,可壓在心裡的那一份沉重並不能得以排遣,人是已被父母接回家中,可是他們以後將要麵對的又是怎樣的人生?
那些傷痛、排擠、乃至於侮辱、磋磨,又豈是殺一個田興壬可以彌補得了的?
齊岷抿唇,便欲再問些關於觀海園一案的細節,辛益忽道:“頭兒,還有一件事。”
齊岷聽他語氣又恢複先前的低沉壓抑,眉峰微動,看過來。
大雨襲街,車廂裡陰蒙蒙的,辛益麵色凝重,似在做這艱難的準備,良久才道:“崔吉業來了。”
“咚”一聲,車輪碾壓過凹凸不平的水窪,車身劇烈顛簸,齊岷伸手扶住窗沿,手背青筋突起。
沉默半晌,齊岷開口,聲音難辨情緒:“萬歲爺出宮了?”
辛益道:“不知,不過既然崔吉業來了,萬歲爺恐怕離登州不遠。”
從聖上登基起,崔吉業便一直侍奉左右,這麼多年來,可以說是寸步不離。
“什麼時候來的?”齊岷沉聲。
“兩天前的夜裡。”
“人在何處?”
“現在下榻在驛館,說是有聖旨要傳給頭兒。”
車外雨聲喧囂,齊岷良久不語,大概是已猜出崔吉業這次的來意,心裡突然也像登州的天一樣,浸滿深秋寒意。
*
雨勢收歇,兩輛馬車前後停在辛府大門外,齊岷下車時,看見石獅旁還停著一輛雙轅馬車。
辛益一眼認出來,低聲道:“頭兒,是崔吉業的車。”
那天崔吉業提醒辛益,接到齊岷、虞歡後及時派人知會,而他眼下根本不及派人,崔吉業便已抵達辛府,看來是早便派人在碼頭盯梢了。
齊岷麵色無波,走上台階,道:“給春白傳句話。”
辛益抬頭。
齊岷:“讓她家王妃回屋等我。”
“……”辛益的臉色那叫一個複雜,略微後退兩步,跟春白傳完話後,迅速跟上齊岷。
辛家聽聞崔吉業造訪,那就一個誠惶誠恐,早便把人安排在會客廳裡用茶等候,生怕有半點招待不周的地方。
齊岷一行徑直抵達會客廳,甫一進門,便見下首坐著頭戴皂冠、身著曳撒的崔吉業,手裡拿著一盞茶盅,茶蓋剛掀,杯裡冒著嫋嫋熱氣。
見齊岷、辛益走來,崔吉業又把茶蓋關上,放下茶盅起身。
“齊大人龍馬精神,看來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崔公公神通不小,連我受傷都知道?”
“猜的,不然齊大人何至於現在才回城?”
齊岷看著崔吉業,不語。
後者一笑,做手勢請齊岷入座上首:“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齊大人此次為捉拿東廠餘孽,委實辛苦,快請入座。”
“不必,”齊岷單刀直入,“聽說公公要傳旨,聖人旨意,不容耽誤,傳吧。”
崔吉業唇角笑意微僵,卻不多說,點頭後,示意身側的一名小內侍呈上聖旨。
一卷黃綾聖旨被崔吉業握住,齊岷垂下眼眸,撩袍跪下,辛益緊隨其後,會客廳裡很快跪滿一地人影。
崔吉業打開聖旨,揚聲宣讀,辛益越聽越心驚,聽至最後,已是麵沉如水,心情萬分複雜。
萬歲爺的這道聖旨裡一共有兩道旨意——
其一,讓齊岷留在登州徹查東廠一案;
其二,由崔吉業代為護送虞歡回京。
宣讀完後,崔吉業上前半步,看著底下一臉漠然的齊岷,微笑道:“齊大人,接旨吧。”
作者有話說:
吃肉是有代價的,某人和皇帝搶女人的命運正式開始了(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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