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岷拱手,轉身離開,及至庭院裡,身後傳來茶盞被砸在地上的破碎聲。
內侍惶然道:“萬歲爺息怒!”
“……”皇帝罵罵咧咧,聲音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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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廳後,齊岷在威家仆從的引領下往客院走,剛繞過影壁,便聽得一人喚道:“頭兒!”
來人正是辛益。
齊岷示意那仆從退下,辛益來後,低聲彙報道:“頭兒,王妃在花園的假山裡。”
齊岷眼底一亮,道:“帶路。”
威家乃是安東衛裡規格最高的一處府邸,私家園林修在偏院裡,占地極廣,挨著牆垣那麵是一條綿延的曲廊,中間是方圓十丈的人工湖,臨湖修著水榭、涼亭,背後是花廳,花廳旁則一大片古鬆掩映的假山。
齊岷腳下生風,在辛益的掩護下走進假山裡。
洞內狹長,齊岷一眼看見等在拐角處的春白,微微一頓後,闊步走去。
春白屈膝一禮,待齊岷走進昏暗處,羞赧退出來。
秋風瑟瑟,外麵是參天的古樹,深淺不一的樹影鋪陳在灰白石麵上,虞歡回頭,看見闊彆數日的齊岷,眼眶發熱。
不及開口,齊岷霍地走上來,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傾身吻上。
虞歡被抵在石壁上,心神一震後,摟住齊岷脖頸,二人唇相摩,舌相纏,氣息融為一體。
齊岷猶不儘意,俯身下來,按著虞歡後腦勺,一次次深入掠取。
風聲沙沙的洞內彌漫開曖昧的嬌吟和一兩聲壓抑的低喘,虞歡整個人被齊岷抱起來,背靠著冷硬的石壁,臀底是他結實有力的手臂支撐,讓她近乎於掛在他身上,承受著他一次比一次狂熱的深吻。
這一次的親熱太激烈,也太漫長,虞歡開始覺察出齊岷不同以往的低沉情緒,偏開頭,捧起他滾燙的臉。
齊岷一吻落空,瞳眸發黯,又極震懾人。
炙熱的呼吸噴在彼此鼻端,令人胸腔沸騰,心如擂鼓,虞歡撫摸著齊岷臉龐,啞聲道:“你怎麼了?”
齊岷不說話,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略一沉默後,低頭在她被親得發腫的唇瓣上輕輕一蹭。
虞歡被弄得發癢,心念一動後,再次抱住齊岷脖頸。
“吃醋了?”虞歡低聲問。
齊岷眼底掖著陰影,並不回避,聲音極悶:“嗯。”
虞歡心說傻氣,想起昨天夜晚,又深感苦澀襲來,解釋道:“沒有你想的那種事。”
齊岷凝視著她,不語。
虞歡在他眼尾淚痣輕輕一吻,柔聲道:“我還是你的,隻是你的。”
齊岷胸口一熱,那種難言的沉重反而又更深,低聲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是他有無欺辱你。”齊岷聲音篤定。
虞歡內心感動,知道他並非在意所謂的“貞潔”,動容之餘,打趣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倘若自願,你便不在意?”
齊岷眼底一瞬間冷凝。
虞歡又在心裡說了一聲“傻”,便要拆穿,齊岷再次開口:“你若非自願,我會讓他付出代價;你若是自願——”
虞歡心一揪,等他後半截話。
齊岷道:“我會心如刀絞。”
他說他“心如刀絞”,可這一刻,被絞得生疼的卻是虞歡的心,她捧起他臉龐,含淚道:“你若心如刀絞,我必椎心泣血。”
齊岷眼眶發澀,低頭深擁她。虞歡依偎在他肩頸,低聲道:“我按照你的示意,向他告狀,說你一路上都在為難我,我對你怨氣極深。”
“他信了?”
“嗯,應該是信的。”虞歡道,“我叫他殺了你替我出氣,他不肯,說你是他的愛卿,朝中還有許多重案要靠你告破。”
齊岷回想先前皇帝對自己的態度,相信虞歡所猜不假,道:“無論怎樣,先不承認,我這邊會儘快推進,爭取回京後便求娶你。”
洞外忽然傳來窸窣腳步聲,間雜春白壓低的呼喚,虞歡心知不妙,示意齊岷放自己下來。
齊岷放下她,回頭,擋在前麵。春白從拐角出來,行禮後,悄聲道:“齊大人,外麵來了一群人遊園,看樣子像是府裡的家眷,辛大人已守在外麵,防止他們進來,可怕是耽誤久後,會令人起疑……”
齊岷收拾心情,向虞歡道:“萬事小心,夜裡我再來找你。”
虞歡點頭。
齊岷細看她一眼,向春白道:“為王妃整理儀容。我從前麵走,你們稍後從後麵出去。”
春白應是,齊岷最後看一眼虞歡,替她拂走鬢角一絲亂發,終是踅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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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齊岷去後不久,崔吉業匆匆趕來,準備彙報齊岷、虞歡二人在廣船上的一切動態,順便狀告齊岷在碼頭私自放走被閹男童一事。
誰承想,甫一入廳,便見地上潑濺著水痕,明顯是摔破過茶杯的跡象,崔吉業頓知情況不妙,行禮後,果然見皇帝疲憊地坐在圈椅上,一臉慍怒。
崔吉業立時噤聲,良久後,聽得皇帝問道:“田興壬何在?”
崔吉業答道:“回萬歲爺的話,人在老地方,隨時待命。”
皇帝道:“叫他今晚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