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言諭醒來,發現自己仍在伊黎塞納懷裡,他一動,伊黎塞納就睜開眼睛,好像這一夜都在特殊關照著他的睡眠,眼瞼底下有淡淡的青痕。
伊黎塞納的眼神很溫柔,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一圈,落在他手臂上,小聲說:“……對不起,你疼不疼?”
言諭看見他這幅臉頰泛紅的表情就覺得好笑,昨天夜裡他像個不受控的野蠻蟲,這會兒倒像個蟲了。
言諭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看,被他親吻啃咬過的皮膚還是紅的,就舉到他麵前笑著說,“疼著呢,你們蜂族都愛蜇蟲是嗎?”
“……我,我錯了,對不起……”
伊黎塞納垂了垂眼睫毛,乾巴巴地道歉,清俊的臉憋得通紅,因為他的眼睫毛太長了,和他的頭發一樣雪白,言諭伸出手指去撥,覺得手指腹都癢癢的。
伊黎塞納沒躲,梗著脖子,乖乖的讓言諭玩他的睫毛。
有些時候覺得高傲的六殿下也像隻可愛小狗。
“彆動。”
言諭身體前傾,兩隻手扣在伊黎塞納兩側,因為他是在這蟲懷裡的,所以這個姿勢就很方便數他的眼睫毛。
“一共185根,你的睫毛很濃密,”言諭開朗宣布,“大功告成,去吃飯。”
伊黎塞納像個被隨意擺弄的玩偶,被他拉起來去吃早飯,一點脾氣都沒有,高挑的身體被他拽的腳底打閃,他得扶著牆壁才能站穩。
昨夜他摟著言諭睡了一夜,這會兒連呼吸都艱難曲折。
少年剛睡醒的頭發翹起一小撮,伊黎塞納壓下去,頭發又彈起來,少年雪白的側臉睡出了印子,是他衣服上的印子。
伊黎塞納胸口好像還有他的餘溫,想到這,伊黎塞納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著他胸口的布料,好像言諭的臉還貼在他襯衫上。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伊黎塞納咬了下嘴唇,把手收回口袋裡,握成拳頭,專心致誌地感受言諭拽著他那隻手的溫度。
心臟撲通撲通跳,似乎在歡呼雀躍著呐喊,伊黎塞納,你完蛋了,你的矜持都喂了低等級蟲去了,你看看你自己不值錢的樣子,言諭會喜歡這樣的你嗎?
恰巧言諭回過頭來,他望著伊黎塞納越來越紅的臉,停下腳步,抬起他下頜,坐看右看,“你又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伊黎塞納藍汪汪的眼珠盛滿了羞怯和欲言又止,言諭生起一股想要探究他心情的好奇心,彈了下他腦門,“你夜裡那麼野,怎麼白天就純情的像隻小白兔?”
伊黎塞納捂著頭,無措的站在原地。
言諭一看他這樣子就覺得好笑,“好啦,逗你玩的,昨晚當我靠枕一夜,我應該感謝你的。”
言諭笑著把他拉去樓下,坐下來一起吃哈蘇納先生準備好的早餐。
蟲母冕下會親臨法庭的消息猶如引線引爆輿論熱潮,而且六天過去,斯藍一直沒回來。
庭審那天,慕斯執意要送言諭去,但他不能陪伴言
諭進去了。
言諭看著矗立的法庭高樓,星際法庭外來來往往的蟲神色匆忙,慕斯被迫等在門外,極度不滿。
他的精神力造成了極大的威壓,附近的雄蟲都感覺到渾身麻痹疼痛,有種被入侵的恐懼感。
言諭伸手,但是摸不到他的頭,隻好小聲叫他:“哥哥。”
慕斯忍著怒意把言諭抱起來。
言諭把手掌心覆蓋在慕斯的額頭上,閉著眼睛,讓自己的精神力去治愈慕斯的精神力。
他輕聲說:“彆害怕,哥哥,我會做得很好的。”
慕斯卻說:“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他們會欺負你,這個錄音鋼筆你拿著,如果有蟲攻擊你,我馬上就過來。”
言諭的上衣口袋被他塞了一支漆黑的鋼筆,言諭沒有拒絕哥哥的好意,而且他知道慕斯如果再繼續沒安全感下去,精神力隻會更難撫平。
於是言諭輕輕捧著慕斯的臉,在慕斯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謝謝哥哥,我知道了。”
慕斯的精神力就這樣被溫柔的撫平,慍怒煙消雲散。
他看著懷裡的言諭,溫和的蟲母冕下有種淡淡的海一樣深沉的力量,讓他總是為他心肝顫抖,但又在下一秒被輕易撫慰。
軟軟的少年身體已經是清瘦纖細的了,但是陷在懷抱裡的時候仍然有種幼崽一樣的柔軟感,慕斯抱著他也不覺得累,言諭的鞋尖垂到他的大腿那裡,身體完全依偎在他身上時,慕斯有種溫暖的心情。
伊黎塞納就在一邊靜靜看著,想象著言諭也會依偎在自己懷裡,他像牢籠一樣將神明困住,不允許他離開片刻,華美的衣袍如凋零的花瓣從他肩膀垂落而下,就這樣抱著神明轉身走入星火飄飛的長夜。
他的手腕上纏繞著荊棘一般的玫瑰鎖鏈,親上那雙綿軟溫潤的嘴唇,在一個寂靜無蟲的夜裡,把他後頸的頭發撩開,徹底的占有眼前的少年。
但是,這種看著蟲母冕下自己想象的感覺過於羞恥了,伊黎塞納打心眼裡瞧不起自己,於是移開目光,自己先進了法庭。
言諭把腦袋貼在慕斯胸口,抱著哥哥,抱了一會兒,才被慕斯放在地上,“去吧,寶貝。”
慕斯捏緊拳頭,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進法庭。
言諭穿過熙熙攘攘的蟲們,被接引來到法庭內部,他在法庭見到了三大經濟娛樂公司的代表團。
代表團看見他就停止了交流,瞳孔縮得很小。
“蟲母冕下……嗎?”
其中一位金白長風衣的雄蟲看見他,走到他麵前,伸手,“您好,冕下,沒有想到您真的會來。”
他的語氣四平八穩,但是顫抖的手指還是透露了他心裡的激動不安,額頭上的觸角須須開始亂晃,那張俊秀的臉上滿是對少年蟲母的傾慕,同時他眼睛裡功利的精光閃爍無疑。
“您好。”言諭得體的微笑著,儘管他能感受到對方雄蟲的敵意,他從不給任何蟲臉色看,阿洛緹娜花園的雄侍們都對他這一點讚不
絕口,但是對於言諭來說,他隻是覺得很不禮貌,而且沒有必要為難。
雄蟲自認為沉穩淡定,自我介紹:“我、我叫文吉,您、您坐在哪裡?”
言諭溫和地說:“我坐在斯藍身邊。”
雄蟲一拍腦門說:“哦,對不起,我忘記了,您坐,您坐。”
然後他的眼神就一直停留在言諭臉上,文吉從來沒見過這麼出色的雌蟲……哦不,是蟲母冕下,他的氣質太過於溫和柔韌了,少年個子已經很高了,很清瘦,初見高挑的雛形,他穿著衣擺垂下來的毛衣,修身的長褲,衣擺隨著他走動的動作輕輕搖晃,他坐在斯藍身邊,輕輕拍拍斯藍的肩膀,笑著和他寒暄。
文吉那一瞬間希望蟲母冕下的手掌心是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有修剪的很漂亮的指甲,修長的手指不是很用力,那雙手可以被握在手心裡揉捏,親吻,他對斯藍笑的模樣是那麼大方優雅,他甚至沒注意到法庭裡絕大部分的蟲都在看他的臉。
如果蟲母冕下是明星就好了,文吉想,這樣公司就完全不用考慮頂流和明星之間的明爭暗鬥,所有的好資源都給冕下,把他捧成當之無愧的星際現象級偶像,這是一筆絕對不會虧損的生意,因為他不相信這宇宙裡會有人不喜歡蟲族的蟲母冕下,他是那樣的有魅力,惹蟲著迷。
“文吉,你看什麼呢?”
“啊?”文吉近乎於倉皇失措地收回目光,他回過頭對上伊黎塞納殿下的視線,被那張臉上探究的神情弄得恍惚,感覺自己被毒蟲叮咬,或是被瞄準的可憐獵物,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我在看原告和被告是否到齊了。”文吉磕磕巴巴地說,絲毫沒敢透露自己看蟲母冕下看出神的事實。
好在殿下沒有深究他。
伊黎塞納坐在陪審團裡,周圍的蟲族生怕他針對蟲母冕下,又是給他遞營養液又是給他噓寒問暖,在這種選拔公民參與的陪審團裡,伊黎塞納的意見足夠影響所有公民的意見。
三大經濟娛樂公司請來了自己公司的法務團,而言諭帶來的是政務處的司法小分隊,審判過程如火如荼,焦灼難分,最關鍵的抉擇點卻很快來臨。
法官翻閱資料說:“這起案子牽扯到了冕下,那麼就需要特殊處理。現在我問你,斯藍,你可以選擇將自己的合約賣給誰。”
言諭沒有給他任何壓力,說:“我說過你是自由的。”
“所以我自由的選擇愛您,請您占有我,不論用什麼方式。”
斯藍沒有任何遲疑地說出口,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如何,對他這種隨便乾些什麼就上熱搜的明星,脫口而出的話就會引起公眾反響,沒有蟲喜歡追逐一個沒有事業心的偶像,哪怕他再帥氣俊美,也會失去大批量的粉絲。
言諭也沒想過他會這麼說,而且周圍的蟲們都理所應當地料到了這個結果,法官宣判,將斯藍的蟲身合同判給了蟲母冕下。
臉色不虞的隻有娛樂公司的律師團,“這不公平,您不能因為他是冕下就這樣判決。”
但是胡蜂法官拒絕聽律師團的解釋,“對不起,可他是蟲母冕下,多麼可愛的蟲,我怎麼忍心看他難過?”
雖然按照法律確實應該遵從斯藍的意見,但是胡蜂法官這個大粉頭還是非常任性的說了一嘴自己的心裡話。
言諭禮貌的點頭,表示暫離,法庭外的蟲已經越來越多,他們都趕來看蟲母冕下,言諭不便在這裡停留太久,他看了眼伊黎塞納,然後轉身離開。
外麵傳來吵嚷的聲音,雄蟲們非常抗拒法庭提審蟲母冕下,這簡直令蟲難以置信,法庭被圍得水泄不通,法庭所在的第二區連警車都出動了。
然而言諭還是很平靜的,他路過走廊的時候,聽見一陣怪異的聲音,是一隻蟲的尖叫聲!
他推開門闖進去,就被蟲攥住了手腕。
對方的力氣很大,手臂上有青筋,這種手背讓言諭想起來伊黎塞納的手,和哈蘇納的手,他們的手都有力到令他吃驚,而這雙手明顯更激動。
門被哢噠一聲關上,言諭冷靜淡然的看著麵前的蟲,這隻蟲攥著他手腕把他抱起來,所以對他來說,言諭的重量他一隻手就能抱起來。
言諭壓抑住一瞬間反擊的衝動,冷淡問他:“你要做什麼?”
蟲身上的費洛蒙味道很急切,他嗅著言諭手腕的味道,好像在確認什麼。
可是言諭確認自己沒有見過他。
言諭輕輕皺眉,“放開。”
等等,這隻雄蟲的味道像是一隻閃蝶……?
“你是誰?”言諭冷靜地問。
這隻雄蟲把自己的翅膀亮出來,是一雙殘缺的閃蝶翅膀,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但他說:“你不用害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言諭將手放到他翅膀上也無法複原,說明這是經年已久的傷痕,而不是最近的。
“我隻是一個撿破爛的星盜,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你彆害怕,我在這裡等一個蟲,如果我看到他,我就放開你。”
他有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但是言諭敏感的得知到這應該是一張假麵,因為這隻蟲身上散發出的信息素很平和,不像一隻凶殘的星盜。
而星盜閃蝶等待的蟲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