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激動的轉過頭,下意識看向了李翾。
隻見李翾目露肯定之色,對她點點頭。
顧昭穩了穩心神,再次瞄準。
第二次射中靶心。
待到周臨歧帶著小廝提著兩個兔籠匆匆趕回來時,隻見顧昭正提著一個兔籠,笑得眉眼彎彎。
顧昭生得美,一顰一笑都好看。可這一次的笑容卻格外有感染力,一眼便知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周表哥,你快看我的兔子——”顧昭餘光瞥到周臨歧,立刻提著兔籠過來,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的喜悅。
江湄在一旁欽佩的道:“是啊是啊,表哥,昭昭三次都正中靶心,是她自己拿到的。”
周臨歧微訝,他沒想到顧昭能成功。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帶回來的兩對兔子就沒了用武之地。
“表哥,你方才做什麼去了?”江湄替顧昭高興,又覺得遺憾。
周臨歧沒有提兔子的事,隻是道:“方才看到了熟人,過去說兩句話。”
見昭昭正沉浸在親手贏得彩頭的快樂中,宛若微醺般暈乎乎的傻笑,她就知道昭昭一時沒心思發現她表哥的種種好處——
今日這趟遊玩結束,若她是昭昭,能記住的也僅是皇上的指點和最後的成功。
江湄微微歎了口氣,自己表哥似乎跟昭昭差了點緣分。
遠處。
從昭昭叫了“周表哥”時,李翾還沒走遠,聽在了耳中。
才離開自己沒一會兒,昭昭竟又多了個“哥哥”。
不過周臨歧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翾早就留意到周臨歧另外尋了個攤位,彩頭也是差不多的兔子。
少年的心思細膩,隻怕周臨歧擔心自己成功反而讓小姑娘麵上過不去,才這般大費周折。
周臨歧確實是個做夫婿的好人選。
可最適合昭昭的人,是自己。
***
果然在之後的日子裡,顧昭對親手得到的這對兔子極為上心。
她將兔子帶到了錦園中,放了它們出來活動。
李翾帶人路過時,看到顧昭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去,不免有點後悔。當時隻顧著討她歡心,卻沒想到甚至影響了自己。
滿口答應要去長錦宮練字的昭昭,一點要去的念頭都沒有。
“昭昭,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李翾悄無聲息的走近,慢悠悠的開口道。
顧昭連忙起身,記憶瞬間門回籠。
上次欠著的字還沒寫,上回在廟會上他指點自己射箭又是一次。
“沒忘,沒忘,我給您寫八個字如何?”顧昭認錯態度倒是極好,笑眯眯的道。“不過您想好了麼?”
李翾這次竟點了頭,直言道:“就寫鸞鳳和鳴罷。”
他話音未落,讓滿腦子都是吉祥話的顧昭愣了下。
她突然想起那日回來的路上,江湄跟她竊竊私語,說是這次秋狩,貴女們的目標各不相同。也有人想著飛上枝頭,成為那真正的鳳凰。
難道皇上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還是皇上要立儲了?
顧昭有點好奇,大膽的問了出來。“皇上,您要立後了?”
這句話在朝中近年來鮮少有人提起,大家默認太子生母會成為皇後。
“朕隻是覺得,有朝一日會用上,你先慢慢練罷。”李翾倒是沉得住氣,不慌不忙的回道。
他越是如此,越勾起顧昭的好奇心。
“皇上,您稍微透露一點?”見身邊的宮人都識趣得退得遠了些,顧昭壓低了聲音追問。“我保證不給您說出去。”
她先前還以為皇上斷絕情愛,一心隻撲在江山社稷上呢。
李翾見狀,氣定神閒的反問她道:“昭昭覺得什麼樣的人,適合做朕的皇後?”
顧昭被問住了。
她沉吟片刻,絞儘腦汁的想著古往今來的賢後。皇上遲遲不立後,對皇後的要求一定很高。
“溫柔賢惠?端莊高貴?”
“知書達理?”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撿著些溢美之詞說了。隨後她又想到若立皇後,將來大概還會重新選秀,那後宮就要熱鬨起來了。
“大度能容人?”顧昭又謹慎的補充了一句,不斷完善著自己的答案:“皇後嘛,是要管著整個後宮的。”
她專注的猜測著天子立後的標準,卻沒留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溫柔注視。
“也對,也不對。”李翾唇角微微勾起,從容不迫的道:“朕立後,最要緊的是要自己喜歡。”
顧昭微愕,抬眸望向他。
這話簡直不像是從沉著理智、威嚴冷峻的天子口中說出來的話——
“你以為朕為何遲遲不立後?”李翾鎮定自若的道:“沒遇上心動的罷了。”
顧昭感覺像在夢中一般,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天子的臉。
柔弱無骨的手指搭在他的臉上,正當李翾以為顧昭聽懂了他的暗示,心中微動時,突然感到下頜處一痛。
方才的溫柔“撫摸”,竟變成了捏。
一時沒摸到“□□”的邊緣,她甚至順著他的下頜滑動了大半圈。
溫熱的觸感讓李翾喉頭一緊。
“咦,也沒帶□□呀。”顧昭喃喃道。
李翾幾乎被氣笑了,敢情小姑娘在想什麼話本子上的離譜情節。難道她覺得這話不該是自己說出來的,是有人假扮成自己麼?
“昭昭,你剛才在做什麼?”李翾捉住了她的手,像是拿住了罪證。“朕的臉你也敢動?”
然而顧昭卻並不害怕,應對如流道:“老虎嘴邊拔胡須?您彆不滿意呀,老虎不是百獸之王麼。”
李翾高高揚起一邊的眉毛,似乎在無聲的說給她最後一次機會,重新說。
“那就是拔龍須?您是真龍天子呀。對了,皇上您吃不吃龍須酥呀,上回在外麵買的,還沒有動,我去給您拿?”
顧昭愈發插科打諢,試圖蒙混過關。
李翾卻不為所動,並放她走。
他倒不是真的要跟顧昭計較,隻是他看出了小姑娘那一點若有似無的心虛。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虛張聲勢不肯服軟。
眼下他能確認,昭昭心中是沒有彆人的,但昭昭何時能意識到,她對自己並非全然隻當成長輩而已——
“昭昭,朕的確沒有敷衍你。”李翾看著她,墨眸深邃沉靜。“朕自問無愧於社稷,但皇後是朕的妻子,朕隻會選心愛之人。”
天子認真的神色由不得她不信,顧昭隻感覺臉上微微發燙,輕輕點頭。
李翾這才放開了她。
今日的天子讓她覺得有些陌生,為何天子要告訴她這些,隻因為要讓她寫一副字,恭賀他的立後之喜麼?
顧昭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索性不去想這些。
“過兩日朕有事要離開行宮幾日,你安心留在這裡。”李翾自覺有的是耐心,也不會逼她。“彆忘了好好練字。”
顧昭點頭應下。
等到天子離開後,正巧初丹過來,對顧昭道:“姑娘,您給長公主的禮物已經送回了鸞鳴閣中,等到齊了奴婢讓人給長公主送去?”
顧昭才要點頭時,忽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鸞鳴閣。
鸞鳳和鳴。
她搖了搖頭,想將這個奇怪的念頭甩出去。
大概是巧合罷。
***
在天子不在行宮的幾日,顧昭果真老老實實在望月閣練字。
長樂郡主的舊傷已經恢複,偶爾溜出去見成王世子,顧昭也並不點破,安心享受著長樂郡主“收買”她的封口費。
有時是一些零嘴兒,有時是新巧的小玩意兒,看來兩人進展還是很不錯的。
顧昭也替她高興。
自己和長樂郡主都是失去了爹娘的人,若以後嫁了人,也算是又有一個家了。
這日練完字,顧昭托腮坐在窗邊,看著兩隻小白兔在一起搶著吃一根苜蓿草,也隻是牽了牽唇角,並不覺得很有趣。
初丹看出了自家姑娘這幾日情緒上的不對,給她端了一杯熱茶,在她身邊坐下。
“姑娘可是有煩心事?”初丹柔聲道。
顧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長樂郡主和成王世子大抵好事將近,我想著要給備一份賀禮。”她笑了笑,道:“說來郡主也是不易。”
初丹見她提起這事,趁機道:“那姑娘的親事,您心裡可有主意了?”
如今追求姑娘的人越來越多,姑娘也到了適婚的年紀,總有一日是要嫁人的。
“當然有,初丹姐姐不是說過、要相貌好、家世好、人品好、必須是要對我好,還要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顧昭話沒說完,自己先住了聲,總覺得她似乎跟什麼人說過一樣的話。
她又下意識的在心中摸摸補充了一句:最要緊的是她喜歡才行。
“您呀,就敷衍奴婢罷。”初丹無奈的搖了搖頭,每次說起這事,姑娘雖不抵觸,卻也沒個頭緒。
讓她揪心的還有皇上對姑娘的態度,似乎真的與往日不同。
顧昭喝了兩口茶,便說要去練字。
皇上快回來了,她格外好奇另外四個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