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信禱之鯉·26 學到了(2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2357 字 10個月前

“什麼聲音?哦,你說外麵這個嗎——”

許雙雙起身推開窗,對著夜色微笑起來。

晚風將詭譎的絮語和腥臭送進房間門,年輕的姑娘站在窗邊伸展雙臂,閉目陶醉道:“錦鯉神教的祈願之歌,信者在日落時齊聚祈願,祈願我們都能生出有高基因熵的寶寶,為家庭,為人類更好地存續——”

安立即起身到遠離窗邊的另一端去了。

那無儘的絮語帶給的安隅隻是煩躁,但他卻在噪聲中臉色越來越白,視線不安地在屋裡亂轉,最終落在角落的架子上。

那是用來晾曬器皿的儲物架,陳列著大大小小清洗乾淨的果醬罐。

安隅撚起一枚最小號的銀色罐子,是用來裝蜂蜜的,隻有四分之一巴掌大。

他把一張厚實的烘焙紙剪開,貼著罐子內壁鋪了好幾層,然後把小罐子在安眼前晃了下,“喜歡嗎?”

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那就這個吧。”安隅說著,從櫃子裡翻出一根長長的橄欖色絲帶,在罐頸處繞了兩圈,打個結,抬手戴在了安的脖子上。

安立即伸手抓向那莫名其妙的玩意,卻見安隅眼皮輕抬,“彆摘。”

淡淡的兩個字,安卻忽然覺得手臂很沉,在空中僵持片刻後,竟真的放下了。

安隅深吸一口氣,許久才和緩地又解釋道:“抱歉,這個之後也許會派上用場,先彆摘。”

他說著,看向窗外迅速昏暗下去的天色,“我們應該快要跟寧彙合了。”

*

他們踩著日落,跟在許雙雙的身後來到了教堂背後的主城中心。

如果安隅沒記錯,這裡本應矗立著主城最高的一棟寫字樓,但此刻,那裡卻是一道通天的石膏雕柱——柱身上雕琢著一圈又一圈環繞向上的錦鯉,仰頭望去,望不見頂。

衝天的惡臭從雕柱下麵的地底散發出來——就在此刻他們的腳下。

甚至不需要去挖,安隅用腳尖碾了碾,那本應堅硬的石磚觸感軟塌,隔著薄薄一層石板,他仿佛踩在了什麼人的臉上。

暮色降臨,空曠的城市中忽然出現了一群女人。

她們都和許雙雙一樣年輕,得體的服裝舉止透露出主城人身份,她們從四麵而來,形成一個圓圈,步步靠近這根雕柱。

絮語聲不僅更大,也更為密集。安的身體開始顫栗,仿佛不受控地向後退。

在安快要退到身後的雕柱時,安隅伸手拉住了他。

“彆後退。”他環視著靠近的人群,輕道:“你的意誌不像你想的那樣薄弱,不要輕易屈服。”

語落,他終於在人群中看見了祝萄和寧的身影,另一個方向,披散著瑰紅長發的潮舞也正走來。

在進入這個裡空間門後,他們都跟著不同的人,在日落之時,來到了相同的地方。

中央教堂忽然響起鐘聲——那是主城每晚夜禱的標誌。

身後那根通天的雕柱忽然亮起,血色的光暈點亮了夜晚,紅光映照著每一位信者的眼角眉梢,在所有人激動而虔誠的注視下,雕柱周圍忽然出現了一圈又一圈環繞漂浮的女人。

——她們就像祈願幣上鏤刻的錦鯉一樣首尾相連,雙眼緊閉,如水中之魚般繞著雕柱螺旋向上遊動,在紅光中攪起一圈又一圈無形的旋渦。

安隅抬頭向上望——高處的女人逐漸長出了鱗片和魚尾,再向上,她們已經和地下埋藏的裸屍沒什麼兩樣,下身完全魚尾化。

許雙雙此時已經走入祈願的人群,她站在最內圈,帶著憧憬的微笑仰望那雕柱。

她們集體唱誦道:“為更優質的生育,為更穩定的存續,為女性背負起應儘的責任。”

“請神賜予我高基因熵的後代,讓它得居主城,讓它為人類創造更高的價值。”

“此生微小,身體與精神,所愛與所求,皆可為後代獻祭。”

潮舞從人群中擠出來,皺眉道:“太荒唐了,主城的女人竟然會這麼想?”

祝萄思忖道:“或許隻是有一點類似的想法,但在這裡被放大了。”

在無儘重複的祈願聲中,安也終於緩緩仰起頭,望著那通體散發紅光的雕柱。

雕柱四周漂浮的信者在那雙眼眸中遊動,他的嘴唇開始張張合合,儘管沒有發出聲音,眼神卻逐漸渙散。

寧迅速撥開人群往這邊跑來,“安!”

——他伸手撲向安的一瞬,安已經閉上了眼,腳尖輕盈觸地,銜接在最後一個女人身後漂浮而起。

緊隨其後,站在最內圈的祈願者接一連三地騰空,向那根雕柱漂浮去。許雙雙念誦完最後一句,也終於閉上眼,融入了那浩浩蕩蕩向上旋轉遊動的信者。

隨著遊柱者數量增加,詭秘的絮語更加嘈雜。

青筋在安隅的手臂上暴起,那雙金眸中的紅光愈濃。

清涼的氣味忽然覆蓋住了周圍的腥臭。

詭異的紅光幾乎燎到寧的發梢,可他周身卻忽然生出一方寧靜的氣場。

一隻又一隻藍色閃蝶從衣袖中飛出,在空中忽閃著熒熒的光點,他在自己創造出的那片霧氣般的光暈後微笑,幾隻藍色閃蝶向上飛舞,飛到閉眼遊動的安身邊,落在他的唇上,翅膀翕動。

安睜開了眼。

橄欖色的眼瞳有片刻失神,而後又重新灌注回神采。

潮舞伸展出瑰色的長發,托著安的身體,讓他輕柔落地。

寧立即蹲下抱住了安。

安的兜帽幾乎把寧的頭也罩住了,安隅聽不清他在對安說什麼,隻看到安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寧後背的衣服。

精神淨化的蝴蝶隻拉下了剛漂浮上去的幾個人,被拉下的人神情渙散,轉眼又沒入祈願者中,再次開始唱誦。

片刻後,她們果然又回到了柱子上。

安隅抬頭仰望,紅光的源頭似乎在柱頂——視野儘頭完全被刺眼的紅光籠罩,就像在藏匿著什麼。

“潮舞。”他說道:“我想上去看看。”

潮舞是巨海藻畸變——她的長發不僅可以迅速增殖,還能結成堅韌的網。

安吃力地起身,站在了安隅身後。

雖然麵色慘白,但他沒有忘記自己治療係輔助者的身份。

安隅卻道:“絮語的根源在上麵,越向上,你受到的精神汙染就會越嚴重。”

寧說,“請放心,我會盯……”

“要不,剛好讓我試一下新嘗試的能力吧。”安隅打斷他道。

祝萄忽然皺眉,“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又覺醒了新異能?”

“不算。”安隅搖頭,“隻是學習到了一個新玩法。”

安的神情忽然有一絲警惕。

他下意識伸手摸向安隅掛在他胸口的那枚小小的果醬罐。

還沒來得及摘,安隅已經伸手觸碰了身後詭譎的雕柱。

那隻白皙瘦削的手臂半截沒入紅光,金眸中赤色流轉,瞳心縮緊的一瞬,安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隻剩下一枚係著長長橄欖色飄帶的小罐子從空中墜落。

安隅指尖輕動,小罐子從幾米之外倏然出現在他掌心。

很聽話,但又很抗拒。

罐子在手心震動個不停。安隅思索了片刻,雙手攏住罐子,就像在捂著安的耳朵。

“彆亂動,裡麵應該會很清淨。”安隅說著,把小罐子掛上脖子,讓它垂在身前。

片刻後,小罐子終於安靜下來。

寧怔怔地看著他。

祝萄和潮舞也目瞪口呆。

唯有安隅自己輕輕勾了勾唇,似乎對異能效果很滿意。

長官說得對,開關已經按下,他可以靠學習和摸索逐漸覺醒,畸種的刺激或許能幫一點忙,但根源還是自我掌控。

“你有點……嚇人。”潮舞抱緊了自己的頭發。

“雖然我還見過你更恐怖的時候,但——”祝萄咽了口吐沫,“很難說當初和現在,哪個更讓人背後發毛。”

安隅看向寧,解釋道:“密閉空間門會帶來平靜,而且就算受到精神汙染,他也沒辦法繞著雕柱轉圈了。對了,空間門折疊應該不會乾擾你們的意念相通吧?”

“空間門……折疊?”寧愣了許久,“倒是不會……”

“他有什麼想說的嗎?”安隅問道,“我在罐子裡鋪了些隔音的紙,有效果嗎?”

“他說……”寧頓了下,“有效果。但是……”

“但是什麼?”

寧歎了口氣,“他以後都不會出你的任務了。”

“他說,他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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