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38 陳念的賭局……(2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1993 字 10個月前

“離我遠點。”她衝收保護糧的大塊頭揚起眯眯的笑臉,“我可還在隱匿畸變的觀察期呢。”

她撂完狠話,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整袋保護糧,轉身就走了。

其實陳念本以為她會把餅乾還給大家,但事實是她泡在閱讀室一下午,翻完了全部的報紙,啃光了所有人的餅乾。

那天之後陳念才知道原來她就睡在隔壁——因為她消化不良,打了一宿嗝,吵得人根本沒法睡著。

思思飯量大得驚人,好像永遠都吃不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陳念都擔心她即將成為第二個收保護糧的惡霸,後來不知從哪天起,他不交保護糧了,或者說,改把每頓一半的保護糧交給思思。

其他惡霸對此沒有意見。

保護糧交得久了,他們索性坐在一起吃飯,後來又順路一起去看報紙。思思很向往回到人類社會,每一份報紙都一直看到能背下來。她說在家人畸變前,她才剛從一所人渣學校考進好學校裡,打算一路青雲直上衝入主城。雖然原本帶全家過好日子的希望破滅了,但也可以一個人好好過,再養幾隻基因純淨、沒有感染風險的小貓。

2138年的某次身體檢查,思思對他說,“你前麵那個白頭發金眼珠的是個怪物,聽說一年睡十個月,你離他遠點啊。”

後來他不幸和那個怪物發生了血液接觸,思思大驚失色,她揭開管理老師為他蓋的消毒紗布,跪下用牙撕開了那個原本隻有很小一塊的破皮,吮出來的鮮血一點被汙染的跡象都沒有。

陳念懷疑她在整他,原本想替她拂去嘴角沾著的血,但手指還沒伸過去,她忽然跪在他腿.間前傾身體,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吸了你的臟血。”思思說,“要畸變一起畸變,要死一起死。”

“你們以後可以一起離開吧,時間應該差不多。”白荊坐在閱讀室笑眯眯地說道。

白荊是他唯一的朋友,很久之前就遷去D區了,他們不常見麵,但關係很好。白荊比大多數人都年長,他仿佛天生就有某種責任心,很多孩子都把他當成哥哥。

陳念點頭,“嗯,如果是我先結束觀察期,就多留一陣等等她。”

白荊笑道:“你小子。”

陳念問,“荊哥快要結束觀察期了吧?”

“嗯。”白荊頓了頓,“但我可能不走了。”

“為什麼?”

“我想申請留在這裡做工作人員。”白荊笑著歎了一口氣,“除你之外,還有好幾個家夥不讓人省心。等你們觀察期都結束我再走吧,留在這也挺好,吃喝不愁,還能攢點錢。”

記憶跳轉到2138年12月末。

那一晚,陳念和思思貓在閱讀室看報紙,突然停電,他們點了一根陳舊的蠟燭,一起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陳念醒來時,那根蠟燭被他攥在掌心裡,不知是不是攥得太久的緣故,蠟燭就像凝固進他身體裡了似的。

一夜之間,外麵已經變了天。

毫無征兆地,所有人體內沉睡的種子突然發芽了一般,半個孤兒院都陷入了畸變。到處都是失智相互殘殺的畸變者,如人間地獄。

設備顯示,思思的基因熵已經破千,精神力也很幸運地穩在安全區間,可她似乎在畸變過程中出現了意外,那具身體無法承受畸變的衝擊,陷入昏睡,雖然她還活著,但在逐漸死去。

也是在那一天,陳念突然發現自己有了洞察彆人生命倒計時的能力,也有了替彆人延續生命的能力。

就像一根蠟燭,可以在黑暗中散發一些救命的光。

代價是,自我燃燒。

*

安隅猛地從他的記憶中掙了出來。

陳念對被讀取記憶一無所知,困惑地看著他,“你怎麼走神了?”

安隅愣道:“我……想起了彆的事。”

陳念虛弱道:“思思是沒有丟失人類意誌的畸變者,但她生病了,需要真正的醫生來救治。我已經快要耗儘,孤兒院的亂象也是時候迎來終結了。”

他頓了頓,“如果您能讓這裡的風雪停歇,讓時間恢複流淌,請帶她去主城吧。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保證。”

安隅凝視著他的眼睛,“要怎麼讓風雪停下來?”

“去第四層,叫醒荊哥,告訴他,這裡已經不再需要他守護了。”

安隅眼前閃過陳念記憶中的那個男孩。

白荊的氣質其實和淩秋有點像,那種天然的親和力在這個世上並不多見。

“怎麼去第四層?”

陳念笑了笑,閉上眼篤定道:“這一層不再有荊哥想要保護的人時,就可以去下一層了。”

耳機裡,秦知律忽然開口,“他的意思是,殺了他。”

他命令安隅,“放我出去。”

秦知律重新出現在這片空間,斯萊德嚇得麵色慘白,陳念更是驚訝得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直到秦知律從腰間摸出槍來,斯萊德才僵硬道:“有異能的畸變者,保留人類意誌,尚未加入尖塔,是不允許我們隨意——”

秦知律打斷他道:“所以我來。”

他摘下那副陳舊的白手套,指腹輕輕摩挲著槍身。

那是他的綁定武器,登記名為【守護】。

果決的槍栓聲響,秦知律將槍口頂上了陳念的胸膛。

黑暗中微弱跳動的燭火映照著那雙一如往日沉靜無波的黑眸,他沉聲道:“謝謝十年來為人類秩序的堅守。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嗎?”

“我知道的並不多。”陳念神色平和,“白荊和鏡子融合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我唯一知道的是,荊哥沉睡時,是鏡子在替他行使守護的使命。還有,越往後會越危險,一旦第一個被守護的人死去,這就注定是一場無法中止的博弈,你們必須堅持下去。”

“多謝提醒,我們會的。”

秦知律說著,看向蜷縮在牆角沉睡的女孩,“如果她的精神力通過檢測,主城會照顧好她。”

陳念聞言勾起唇角笑了笑。

“我相信。”他輕聲說著,深深地看了安隅一眼,“我忽然又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了,也許我真的快要枯竭了吧,看來你們來的時機剛好。”

他重新閉上眼,輕聲道:“請替我看她醒來,多謝。”

槍響後,秦知律在陳念的傷口處摸索了半天,確認他死亡。

他收起從陳念手中取下的蠟燭,又重新戴上了手套。手上沾的鮮血從布料後洇出,留下大片刺眼的血汙。

斯萊德早就彆開了頭,隻有安隅一直注視著他的長官。

他又想起祝萄在53區說的,一個按鈕兩百多萬條性命,秦知律當年未曾猶豫。

秦知律收起槍,說道:“你和他對視時走神了好一會兒,讓我想起替你寫戰報那天晚上,你也突然來找我,盯著我看了半天。”

安隅愣了下,正要解釋,秦知律掃過他,淡道:“如果你的第二個能力與讀取記憶有關,剛才看到了什麼,之後要仔細寫進戰報裡。”

他頓了下,又說,“或者仔細交代給我也行,你的文書太爛了。”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波動。

安隅並不意外自己的能力被猜到,畢竟長官似乎永遠都能洞察一切。

他隻是覺得在長官的平靜下,一種沉默而龐大的情緒正在籠罩下來,死死地壓在那道挺直的身形上。

仿佛是下意識般地,他輕聲問道:“今天的扳機,會比當年的按鈕更沉重嗎?”

秦知律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轉身凝視著安隅的眼睛,許久才問道:“覺得我很可怕?”

“我隻覺得,槍聲很可怕。”安隅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其實我也可以做到。”

秦知律似是輕輕笑了下,“我知道你可以。你殺死淩秋時沒有半分猶豫。”

“那您會不會覺得我……”

“不會。”

“按鈕一旦按下,真正承受傷害的隻有按按鈕的人。在必要時堅定地殺死同行者,是你作為我的監管對象,必須要學會的承擔。”

秦知律說著停頓了下,沒有沾染血腥的左手抬起,輕輕按了按安隅的頭。

縱然聲音似比往日更沉,但他的動作卻又錯覺般有些溫柔。

“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管麵對誰——”秦知律注視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永遠不要忘記當日親手殺死淩秋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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