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95區重現·87(1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3545 字 10個月前

屍體的皮膚和毛發之下,人肉和大團的石膏生硬地凝在一起,已經難辨邊界。

蔣梟覺得人類脂肪和肌肉組織不可能與石灰相融,可他花了很大力氣,也沒能把那些肉從石膏上撕下來。

秦知律盯著已經空掉的柱子,彎腰撿起另外幾幅手稿一步一步退下台。無事發生。

他若有所思道:"人類與雕像的畸變。可惜畸變者死亡,無法判斷究竟是這幅畫特殊,還是所有手稿都不能離台。”@

蔣梟把屍體和手稿拍照傳回主城,“我傾向於是唯獨這一幅特殊。沒什麼憑據,隻是直覺……”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剛掛電話進來的卡奧斯被這場麵嚇得臉色煞白。

蔣梟朝他招了下手,“看看屍體,認識嗎?”

卡奧斯哆嗦著走上前,隔著幾米掃了一眼就點頭,“溫德先生,他是99區很有聲名的獵人。人高馬大,勇猛穩妥,手下帶著一支三十多號人的獵隊。"

他一邊哆嗦著解釋一邊低頭發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複,“獵隊裡的人說,他十天前打獵回來後重感冒,隻能在家休養。那場捕獵收成很好,足夠他們度過接下來的淡季,所以隊員們這幾天就沒打擾他。"

蔣梟問道:“99區居民很崇拜他的獵運嗎,到了信奉的地步?”卡奧斯驚訝,"那不至於,您為什麼這麼問?""他人還活著時,形象就已經被雕上柱子了。"

卡奧斯聞言露出迷茫的神情,看向蔣梟背後空空如也的柱子,"在哪兒?"一直低頭坐在牆角地上的安隅忽然抬眸看過來,低聲問道:"這個柱子從前有圖案嗎?"

“沒有啊。”卡奧斯茫然,"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柱子,支撐著上麵的占卜室,從來沒做過雕飾。"

蔣梟意味深長地看了安隅一眼,又問,"溫德有家人嗎?"

"隻有一個老母親。他從前娶過妻,但沒多久老婆就被畸種殺死了,沒有再娶。"卡奧斯又看了一眼地上說不出是人還是石塊的玩意,趕緊挪開了視線,“我們去他家看看吧。哦對了,上峰派了新的對接員,諾伯特上校,他待會直接去溫德家裡與我們會和。"

臨行前,秦知律又把西耶那和夥伴的家仔細搜了一遍。夥伴的床上散著淩亂的被子,桌上扔著半碗沒喝完的肉粥,已經因寒冷凝固了,卡奧斯說99區人隻在晚上喝肉粥,猜測他是半夜突然有事而後消失的。但西耶那家裡卻很整潔,沒有遺留信息,也沒什麼打鬥痕跡。

"昨晚衝上樓的那個家夥身份也確定了,是個‘鋤子’,就是乾資源采集的。"卡奧斯壓低聲彙報,“昨晚他在酒吧和幾位同事喝酒,零點前就回家了,是後半夜又摸回來的。”

雪路難行,汽車顛簸得不像話。蔣梟坐在副駕駛繼續盤問兩個殺手間的關係,安隅則看著車窗上的凝霜出神。

小章魚人說,在時間被重置前的第一個2.08秒內,他的終端裡閃出過一個異常數據提示——某指標從100%迅速掉至0.1%,但它不具備那個指標的解讀權限,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時間重置後,那個指標恢複了100%。

安隅凝眉看著車窗。以百分比存在的數據隻有生存值,那代表在被重置的時間裡,他確實曾無限逼近於死亡。從溫德突然進攻,到他折疊空間將對方彈開,而後那家夥二次攻擊並真的差點殺死他,再到時間被神秘地重置——這一切都隻發生在兩秒內,太快了,快到他甚至沒有聽見終端的生存報警。

而被重置的隻有他和畸變者之間的時間,秦知律和蔣梟都沒受到影響。

一隻手從旁邊搭上來,秦知律捏著他的肩膀低聲問道:"後怕?"

安隅回過神,緩緩搖頭。

在瀕死的那一瞬,他確實曾被恐懼吞沒——隻有在那時他才明白,死亡真正降臨和被恐嚇瀕死完

全不同,0.1%的生存狀態和極限控製在1%也完全不同,他那時已經感到身體所有器官的停止,意識深處甚至已明確自己的死亡事實。

然而,滔天的恐懼隻發生在一瞬間,當他預知到死亡已成既定事實,腦海裡卻翻湧起強烈的反殺執念。

"很奇妙,長官。"安隅用手指隔著玻璃描摹著霜花的形狀,“剛才我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勇氣。或許因為最害怕的事已成定局,反而可以無畏一切,隻忠於達成目的。"

那雙金眸忽然失神了瞬間,他輕聲道:“淩秋曾經說,他希望終他一生,能教我學會四件事……"

“麵包,慈悲,勇氣與愛。”秦知律注視著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有些柔和。

安隅垂眸,"嗯,沒想到您還記得。"

淩秋隻是個普通人,可卻好像總能預言他的人生。甚至在死之前,他還最後啟示他——敢賭上最後一線生機的人不會輸。雖然那時淩秋已經意識模糊,非說是他從前讓他提醒自己的。

蔣梟忽然回頭擔憂地看向安隅,"您還好嗎?連我都後怕。"@

"還好。"安隅神色平靜,"幸虧我反應過來了。"

他沒有對蔣梟提時間重置的事,死裡逃生的真相隻有秦知律知情。秦知律要求他嚴格保密一切關於時間回溯的能力,從前的記憶回溯、眼下的時間重置,都絕不能被黑塔知曉。

"發生的瞬間,你能感受到時間的編譯方式嗎?"秦知律用隻有他們之間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安隅搖頭,“太快了,而且始料未及,我隻感覺像被撕裂了一樣……不,不是像,那是非常真實的撕裂感,就像死亡一樣真實。"

皮手套覆上他的手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

不知為何,被安慰時,安隅才忽然終於有了點後怕。他恍了個神,回神時已經反手握住了長官的手,隔著皮手套攥了又攥。

有些遺憾。

如果能真切地握到手套裡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感受另一個人的手指,或許會更心安些吧。

秦知律頓了頓,但沒有掙開他,繼續低聲問道:"所以觸發條件是瀕死?"

“也許吧……"安隅咬了下唇,又不太確定地搖頭,"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機會再試一次。”

話音剛落,秦知律卻倏然沉聲道:“不允許故意創造條件測試能力。”

"嗯?"安隅抬眸,"為……"

"絕不允許。"秦知律神情少見地嚴厲,“這和53區感染覺醒不同,後果無法挽回,你必須聽話。"

"知道了,長官。”安隅隻得乖乖點頭,“請放心,您了解我的,我不敢真的找死……"秦知律冷哼一聲,“但願。”

溫德的母親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精神頭還好,正在家裡準備烙肉餅。

“他應該又出去打獵了吧?最近霜雪太重,我聽說其他獵隊的收成都不好,估計他拗在外頭不肯回來,這孩子……”老太太邊用力揉著麵團邊搖頭,"發著燒還要跑出去,燒得直說胡話,再強壯的身體也不能這樣……"

"說胡話?"蔣梟立即問,“什麼胡話?"

“他發燒都燒得神誌不清了,突然跳起來念叨什麼掩蓋在雪裡,然後扛起獵斧就衝出去了,拉都拉不住,問話也不理人。"

"半夜?"

"是啊。”老太太歎一口氣,又慈祥地笑起來,低聲自語般地數落道:“二十來歲時倒是血氣方剛,常常半夜臨時起意跑出去打獵,但這都十來年沒有過了,我以為他長大了,沒想到發一場燒又活回去了。"

蔣梟沉默片刻,又問道:“感冒那幾天,他睡得好嗎?”

“睡得時間挺長,但估計休息也不好,白天沒精打采的。"老太太回憶了一會兒,"就是一直惦記著打獵,說夢到了獵神,下次出手一定收獲豐盛。唉,他死了媳婦後滿腦子就是打獵打獵,快來個姑娘救救我這傻兒子吧……"

四人從溫德家中出來,秦知律隨手給黑塔發了節點彙報,而後說道:“非常明確的精神控製,超畸體可以滲入人的夢境,在夢中征召對方成為信徒,並驅使他們替自己做事。"

蔣梟皺眉,“這就麻煩了,超畸體完全可以徹底混入人群,不露絲毫破綻。不過根據經驗,這種超畸體普遍進攻性不強,或許會和95區的不同?"

“但願,希望不要是比95區的東西額外多出一項精神控製力才好。”秦知律又開始仔細看那幅羊皮紙畫,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轉向安隅,"有沒有覺得羊血的邊緣很詭異?看久了像在波動,像能無限延伸。"

安隅聽懂了他的意思,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長官,其實我之前在降臨狀態下見到過這個。"

他指著那個用粗沙礫劃出來的人的輪廓,“客觀上說,這個人影不算大,但卻營造出了一種巨大的感覺,是嗎?它很像我從前在渾噩之中看到的一個巨大的金色人形。"

秦知律蹙眉,"金色人形……"

安隅輕點頭,"之前您讓我去大腦看過尤格雪原的遺留資料,有三張照片。第三張照片裡,當年雪原的天際出現一道刺眼的紅光,紅光另一邊橫臥著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籠罩在金色光暈裡。是不是很像這幅畫?"

秦知律神色更凝重,“那張照片絕不可能泄露,除非作畫的人像詩人或典那樣,有超自然的認知力,否則他必然是當年親見過神秘降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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