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最好。"秦知律卻忽然欣慰地勾了勾唇。
安隅愕然, "嗯?"
秦知律伸手捏住他的肩膀,低聲道: "回去後就這樣如實對黑塔說。"
安隅遲疑著, "99區的戰報不是由您獨自負責嗎?"
秦知律搖了下頭,“黑塔對我已經生出猜忌,早晚盤問到你頭上。你乾擾不了混亂反應,這就是你未來在主城最理想的狀態。"
他說著深深地看了安隅一眼,抬腳繼續往前走,隻留下一句低低的呢喃。
“你最好對保護人類至關重要,但不足以成為消祛災厄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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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重點爆破後,那棟樓轉眼便坍塌成一堆鋼筋碎石。
駐軍負責清理地麵,二十七年前的地皮早已被腐蝕挖毀,他們一直向下挖,挖了兩個多小時後突然感到阻隔。
"好像是冰!很大一塊冰!"那名軍人招手呼喚更多人力,眾人轉眼就把最後那層地基撬了起來。
小樓地基下埋著一塊堅固的冰,和房子底麵差不多大,像一座巨大的冰棺。冰棺中注滿了詭譎斑斕的紅色,那些色彩在冰層中緩慢地流竄,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午熾烈的陽光照下來,冰棺周圍隱隱地折射出金色光暈。
"人形。"秦知律用手指在空中輕輕描摹著冰的邊緣, "這是一塊人形冰棺。"
“當年狄斯夫上校想要遮掩的就是這個東西,它和那幅畫確實很像,難怪上校收到畫後會突然發瘋。"蔣梟皺眉不解道: “但這東西到底為什麼可怕?它……"
話音夏然而止,蔣梟紅瞳顫栗,看向冰棺的邊緣——
那位最先挖到它的軍人擅自蹲下朝冰棺敲去,然而他的指節落到冰麵上卻沒發出任何聲響——眾目睽睽之下,皮肉和骨骼在接觸冰麵後迅速開始形變,他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幾秒鐘之內,便如流體般沒入冰層,消失無蹤。
軍人集體臉色煞白,安隅抬頭,發現有人正直勾勾地盯著冰棺,像中了邪。他心下莫名一跳,喊道:"不要直視!"
其餘人怔然扭頭看過來,反應很遲鈍似的,但那個直接盯著冰棺的人卻恍若無聞,他身邊的人正要拍打他的肩膀,卻見鮮血從他渾身各個毛孔中鑽了出來,他的身體直挺挺地向前砸向冰麵,瞬間也被吞噬了。
周圍一片死寂,軍人們立即挪開視線,卡奧斯身邊站著一位稍年長的軍官,他一把捂住卡奧斯的眼讓他轉過頭去,低聲斥責道: "彆看了,你沒看到他的下場嗎?"
卡奧斯渾身僵直地打著顫,淚水順著那人的掌心流下來,他顫聲道: “我父親不會已經……”
“不會的,這不是剛剛才挖出來嗎?"西耶那冷冰冰地看著他,“狄斯夫上校把這個可怕的東西瞞了二十七年,某種意義上就像這玩意的主人。二十七年前他沒有死在這東西上,如今更不會。"她說著用力跺了跺靴子上的積雪,"不知道這東西有多深,是否通過地底和采集廠相連。"
卡奧斯突然一把揮開旁人,雙目猩紅地瞪著她,"你在暗示什麼?!"
不是暗示,是合理猜測。”西耶那神色平靜,“如果它在地下深層能連通99區的一切,你父親就是通過這玩意汲取99區的混亂吧。"
“我父親不是超畸體!”卡奧斯一把揮起了拳頭,嘶叫著直接朝西耶那砸了過來,他動作快得驚人,旁邊的軍人沒拉住,但當拳頭來到西耶那身邊,西耶那卻輕鬆地躲開了。
安隅看著西耶那的動作,突然感覺身後有一道風,他頃刻間汗毛倒豎,受本能驅使瞬間退開了十幾米!
而在他定點穿越前一瞬卻忽然覺得腰後一涼,像有一隻手掀開了他的風衣,那一刹那他神經都要炸了——那隻手的主人比他的反應更快。他站穩,卻見空中一道寒光折射過,一條人類的手臂噴灑著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軟綿綿地砸在冰棺上,轉瞬便被吞沒。
秦知律麵色冷峻地收回短刀,而剛才那個突然要推安隅跌落冰棺的軍人已經僵直著倒下,自己被吞沒了。
正要朝西耶那第二次揮起拳頭的卡奧斯愣住,呆道: "剛才發生了什麼?"
太快了,一切都好像隻在一兩秒內。一名軍人受到精神控製,再次對安隅出手。
安隅瞪著那人不久前站著的空地,輕輕喘著粗氣。
秦知律大步來到他身邊,抬手掀起他的風衣下擺,又將刀插回他腰間。
那隻手失去了手套的保護,很冰,隔著薄薄的衣衫,冰得安隅打了個寒顫。但他握了一把安隅的側腰,安撫似地,安隅又很神奇地稍微平和了下來。
"放心。"秦知律聲音很淡,隻有這兩個字。
他雖然將刀插回了安隅腰間,手卻一直沒有從安隅的風衣中收回來,看上去像在握著安隅的側腰,但指尖始終沒離開刀鞘。
那雙黑眸無甚波瀾地掃過周圍其他人——其他軍人一個寒一個地臉色慘白,直到一兩分鐘後,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招呼著大家後退遠離安隅。
卡奧斯隻好也隨著後退了,他惡狠狠地盯著西耶那,許久才收回視線,舉起雙手說道:“我們這些人其實都做過夢,不止一次,很多人都記不清究竟有沒有答應過了。幾位大人,我們還是分開行動吧。"
"好。”秦知律抬了抬下巴,“找些建築廢材重新把這東西遮起來,派人在旁邊盯著,注意安全。"
"是。"
西耶那冷笑了一聲,“彆人回駐地,但卡奧斯可以留下。畢竟那可是狄斯夫上校,除非99區的人用光了,不然他應該舍不得拿兒子身先士卒。"
卡奧斯聞言,剛剛平複下的神情再次變得凶狠猙獰,他一下子從腰間拔.出配槍,子彈上膛直指西耶那,"你!"
"好了!"他的隊友攔下他的槍,"就這麼辦吧,你還是負責跟著幾位大人,和隊裡保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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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律對他和西耶那的矛盾毫無插手的興趣,交代完後轉身便走,擦身而過時,安隅低聲道:"長官,超畸體的行動邏輯有點奇怪。"
采集廠的千人圍攻都沒能得手,可這次超畸體竟隻用一個人去突襲,而放過了其餘的二十多位軍人。這一串操作就像在刻意保護駐軍中的什麼人,可人人都知道卡奧斯是他的孩子,就算他剛才唯獨留下卡奧斯一個,卡奧斯也不會因此被怪罪。
安隅忽然回頭,那雙金眸掠過卡奧斯的臉龐——年輕的少尉滿臉屈辱,正惡狠狠地盯著西耶那。"安隅。"秦知律忽然叫他。
安隅連忙回過頭,卻見秦知律拉起左臂的袖子,露出泅著鮮血的繃帶來。
“剛才在占卜室流了那麼多血,都穿過地板滴到一樓去了,到現在也沒完全止住。”秦知律神色平靜,像說著吃飯睡覺那樣平常,"等會找個能落腳的地方,幫我重新上藥包紮好吧。"
"啊……"安隅愣了一下,指著自己,"是讓我幫您?"
秦知律駐足,"不願意?"
不是。”安隅茫然搖頭,“隻是您一直都隻是自己處理傷口的,怎麼突然……”秦知律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有點疼。"
安隅更茫然了。
他匆匆彆開頭去掩蓋自己眼中的費解,內心卻莫名地煎熬。隔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了,又扭頭看向秦知律,"您在撒嬌?"
"你怎麼會這麼想?"秦知律挑眉,卻話鋒一轉,"到底幫不幫忙?"
“幫。”安隅連忙點頭,"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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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律哼笑一聲,這才作罷。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回身不經意地警過身後,說道:“你要是不幫,就叫卡奧斯來,他沒大本事,但估計能做個合格的勤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