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5區重現·92(1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3492 字 10個月前

秦知律有點反常。他不像平時那樣冷漠,卡奧斯關心他的傷、蔣梟詢問95區的細節,他都——作答,雖然大多仍是一兩個字的簡單回應。

隻是不知為何,安隅卻覺得他越是願意回應,身上的距離感卻越強了。

仿佛那是一個永遠都讓人無法真正觸碰的人。他的思想難以揣摩,決定不受更改。而他,也永遠無法獲得救贖。

“你怎麼了?"秦知律忽然發問,他看了安隅一眼,“心事重重的,在想任務,還是擔心安全?"

在想您。安隅心說。自從進入99區,他大半的腦子都花在了觀察秦知律上。

安隅低聲問道:"當年在95區,超畸體獲取了您的無限混亂,就變成了混亂反應的內核嗎?"

秦知律點頭,"嗯。"

"所以,您覺得在走向熱寂之前,那一堆反應物是有意誌的——是超畸體的意誌,是嗎?"

秦知律腳下頓了一頓,繼續向前走,"向長官詢問任務細節,要溫順一點。"

安隅一愣,"我怎麼了?"

“用你那雙澄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眨都不眨一下。我如果答是,感覺你要立刻生氣。我要答不是,你就會繼續逼問。”秦知律輕哂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安隅一眼,"越來越囂張的小狼。"

安隅茫然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看著前麵的路,“我沒有啊。”@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秦知律笑了笑,抬手幫他拉了一下搖搖欲墜的風衣領口。

安隅半張臉都縮在風衣領口裡,頂著霜雪往前走。他想起淩秋從前講神話時說的——宇宙是仁慈的,總是會撒下麵包屑以給人啟迪,所以神的降臨往往伴隨著寓言圖騰或器具。

也許那具冰棺就是27年前神秘降臨的寓言。

秦知律忽然開口道: “95區的反應物在向外擴張時,優先吞沒了陸地與房屋,然後是低級畸種,再是複雜度更高的畸變者。讓我覺得那個反應物是有智慧的東西,至少在走向熱寂毀滅前是有思想的。當我試圖靠近它,它卻刻意躲開我。回來後我一直在思考原因,我想或許是超畸體在害怕——它清楚它的混亂來自我,如果我也進入那團混亂反應中,也許我的意誌會淩駕於它。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

安隅瞳心微顫,“但這隻是您的猜測。”

"想要證實也很簡單,走入那團反應中去。"

秦知律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霜雪淹沒,他和安隅的風衣衣襟蹭在一起,像在說悄悄話。他抬眸注視著安隅,“詩人不是說——我是災厄之源嗎?”

安隅立即道:"他不值得信任。"

“的確,我並沒有多麼相信他的話。”秦知律漫不經心地挪開了視線,那雙黑眸注視著霜雪,“但我相信自己的意誌,信仰秩序的意誌。”

99區進入了詭異的靜默模式,街上一路都不見人,一直走了十幾分鐘,才終於遠遠地看見幾個人影。可當他們穿越霜雪靠近時,那幾個人影也不見了。

"至少一半的人被精神控製,剩下的,大概也不敢靠近我們。"蔣梟翻著終端,網絡訊號中斷,他的社媒還停留在昨晚加載的頁麵,鋪天蓋地都是對秦知律被非生物畸變感染的討論,他深吸一口氣,皺眉看向四周,"剛才那幾個人哪去了?明明看到了——"

“在那裡。”西耶那抬手指向前麵餐館。

蔣梟頃刻間失聲,那些人體正在與餐館門前的柱子融合,柱子上鼓出幾隻灰白的眼球,最後一個家夥的兩條腿還蹬在外麵,但很快便也嵌在了柱子上,石膏漆流淌著攀上他的腳腕,直到把他牢牢焊死,逐漸吞沒。

“萬物如沼澤。”西耶那輕聲道:“超畸體讓所有人都微笑著步入沼澤。”

柱子和幾個人融合後很快就發生了形變,它開始不規則地拉伸,觸碰到門窗,迅速交融在一起,緊接著,地麵的台階,餐館裡的桌椅,整箱的紅酒和咖啡機……混亂反應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擴散,安隅看到一隻眼球曾在邊緣拉伸時閃爍了一下,又迅速被剛吸納進來的板凳擠跑了。

“看到了麼。”秦知律低語道: “不管裡麵的生命能堅持多久,但在混亂反應擴張期間,裡麵確實有生命,也有智慧。"

西耶那突然扭過頭來,“要是這樣,那事情反而變得容易許多。”安隅被她打斷回話的思緒,"什麼?"

西耶那冷然挑眉,“如果被攪入混亂反應的人能用意誌操控反應方向,那讓我進去就好了,即使我們的狄斯夫上校已經控製了反應,但他大概率是不如我的——畢竟當年他隻是間接接觸了唐如夫人和詹雪女士,而我是直接受輻射者,更何況,寓言畫上有定義我的一部分。我會在反應物中消滅他,然後帶著那坨臟東西終止反應,立即走向自我滅亡。"

她的語氣太自然了,罔顧周圍刹那間的安靜,似笑非笑地聳聳肩,"不用這樣看著我,我記事起就是孤兒,在大腦的監控下安穩度過了輻射觀察期,又在95區快活了二十年,沒什麼不知足的。"

"不失為一種方法。”秦知律點頭,“但超畸體還在暗處,不要輕舉妄動。"

西耶那一笑, "我會在我覺得適宜的情況下行動——我或許隻是您掉落的餘暉,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聽從您的指令。"

她語落突然蹙眉,"小心!"

安隅立即被蔣梟猛地往後拽了兩步,他低頭才見餐館裡的反應物從門裡蔓延了出來,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流淌。但從邊緣拉伸的形狀來看,一行人中,似乎每個人都將比他先被吞沒。

“走吧。”秦知律終於開口道:"這種小型反應堆應該有自限性,離遠點就好。"

霜雪淹沒了半座城,一腳踏在地上,冰霜迅速攀上褲腳,隻幾秒的功夫就會把人的半條小腿都凍在地麵上,要用刀背敲碎冰殼才能邁出下一步。這些冰霜不僅阻礙行動,更乾擾著所有人的精神力。西耶那一邊心煩地敲著腿上的冰一邊瞟安隅,“超畸體放棄對你施加精神控製,實在太讓人嫉妒了。"

安隅整個人都縮在秦知律的風衣裡,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但我是血肉軀,我很怕冷,快要凍死

了。"

"哦?"西耶那挑了下眉,"多謝,這讓我心裡舒服多了。"

安隅抿了抿凍得乾裂的唇,忽然覺得肩上一沉,秦知律把自己僅剩的大衣也疊披在他身上,背後鑽出兩根漆黑光亮的觸手,像從前那樣,在風雪中纏上了他的腰,一下一下溫柔而有力地摩擦著。

"往後出任務,必須買相應的裝備,你已經夠有錢了。"他的語氣有些嚴厲。

安隅好像被凍懵了,過了很久才喻聲道:"您的觸手比外套更能生熱,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他一邊說,一邊摸索到那條觸手的尖端,扯了兩下抱在懷裡。

“彆亂動。”秦知律皺眉,瞪了他一眼,“無法無天。”

安隅“哦"了一聲,吸了吸鼻子,“鬆一點好嗎?您總是把我纏得很緊。”腰間的纏繞感頓時鬆緩了些,秦知律乾脆將那條觸手延長,又多繞了一圈。

西耶那挑眉,"看來社媒上的流言是真的,角落名義上是個被監管對象,但地位非凡,連您也要處處考量。"

秦知律淡道:“在尖塔,照顧好監管對象,是長官的責任。”

秦知律在黑塔列出的安全地中選擇了離冰棺最近的一處,那是一間被駐軍棄用的安全屋,很小的木頭房子,兩塊隔板分隔出三塊空間,蔣梟和西耶那守在最外麵,卡奧斯在中間燒水煮麵,秦知律在最裡間的地上坐下,把傷重那隻胳膊伸給安隅,"交給你了。"

他說著就闔上了眼養神,不等安隅回話。

安隅隻好動手去拆繃帶。

十幾個小時過去,高分子材料本應將傷口對齊,但秦知律之前剜腐肉剜得太深,繃帶拆開時,創口又崩開了,鮮血沿著手臂淋淋漓漓地滴了下來。

安隅連忙掏出比利的藥罐子,剛蘸著在傷口附近抹了一點,就見秦知律的手臂繃了一下,創口內側鮮紅的肉芽不受控地顫抖。

"沒事。"秦知律閉著眼睛沉道:“你上藥就好。”

安隅沒吭聲,手上動作更輕了點。

房間裡很安靜,他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給那可怕的創口塗藥,耳邊隻剩下長官的呼吸聲,忍痛時,那個沉穩的呼吸也會顫抖。

繃帶已經被血浸透了,安隅正要把自己脖子上那條也拆下來,秦知律卻忽然睜開了眼。“你留一條。"他說, "脖子是要害,既然綁了護具就彆輕易拆掉,不吉利。”

安隅第一次從秦知律口中聽到吉不吉利的話,愣了一下才道:“可上一條繃帶臟了,會感染的。"

秦知律越過他看向他身後,卡奧斯正拿著軍用治療包猶豫地站在門邊陰影裡,秦知律盯了他一會兒,又閉上眼,“我的人下手沒輕沒重,你來吧。”

安隅皺了皺眉,還是起身讓卡奧斯坐在自己剛才的地方。

他站在卡奧斯身後看著他給秦知律包紮,普通紗布按在傷口上,轉眼便被鮮血浸透了,但卡奧斯顯然在部隊中見慣了這些,他用止血噴劑一次次打濕乾淨的紗布用力按壓傷口,待到快要止血時,在傷口上貼好手術膠帶,對齊拉緊,再迅速用繃帶一圈圈纏牢。

“處理好了,大人。”他低聲說著,拾掇起地上那些染著秦知律鮮血的紗布,握在手裡厚厚一遝。

秦知律睜眼瞟了一眼,“我的血屬於重度畸變汙染物,你最好彆碰,按照軍部處理感染物的流程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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