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丫頭都是包打聽, 但事情涉及到太太老爺的閨房事,段圓圓不問誰也沒法張口。
紫絹就七嘴八舌地告訴她。
——段老爺最近跟個娼婦網上了。
見天兒跑去村口吃米粉,段家村有段家在, 說是鄉更像城鄉結合部,還有些小鋪子在。
疑似跟段老爺有首尾的是米粉西施劉貞兒,劉貞兒原是官妓,到了年歲脫籍從良後四處輾轉, 前幾年飄到他們這兒落了腳。
大家一直相安無事, 誰知道段老爺突然失心瘋, 一天不吃她的米粉就坐不住,還跟武太太鬨彆扭。
紫絹怕這件事涉及到自己,慌得六神無主。
她知道自己長得還行,可完全沒有爬床的念頭!但武太太最近看她跟見鬼差不多, 是個丫頭都要嚇死了。
要死的娼婦,紫絹比誰都恨得深,要是她再被賣,就不知道會流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段圓圓完全不可能賣了她,就是養條狗幾年下來也有感情了, 如果她真的對寧宣有意思,最後成功了。
那也隻能說寧宣不行, 沒有紫絹也有紅絹藍絹。
但這丫頭嚇得夠嗆,本來紅潤的鵝蛋臉都瘦成瓜子兒臉了,見姑娘終於回身對家裡事關注起來, 她見天兒往外跟人閒扯,回家就竹筒倒豆子跟段圓圓說。
段圓圓瞧了兩天,看武太太果然經常暗地垂淚,心裡立馬信了八成。她很少有動真氣的時候, 現在連飯都不跟她爹一起吃了,可不是真傷心了嗎?
陳姨媽把段圓圓當寧大姑娘,段圓圓也把武太太當自己親媽,她出嫁前出這種事下半輩子彆想睡安穩覺了!
她想去會會劉貞兒,要錢還是贖身都行,隻要不理段老爺就萬事大吉。
正好她還想看段抄手有沒有欺負蕭麗娘。
劉貞兒不掛紅花都是做正經生意,等她不掛紅的時候,段圓圓就偷了裕哥兒的衣裳,隻帶著紫絹偷偷地在劉貞兒米粉鋪子跟蕭麗娘碰麵。
蕭麗娘還是又小又瘦,隻是臉色紅潤了許多。
段圓圓隻出現了一次,但她的那塊妝花緞一直沉甸甸地壓在老太太心口。
蕭麗娘不想行房的時候都說要陪段圓圓說話,怕精神不濟惹煩了她。
蕭麗娘身材嬌小,平時隻會喊疼。
段抄手比起跟她敦倫更想要錢,有錢要多少媳婦兒都成! 大部分時候都由她。
當然也有了新的麻煩,門房嚇破了段抄手的膽,他們不敢動蕭麗娘,就把她孤立起來了。
人怎麼可能跟神仙說話呢?
蕭麗娘扭頭跟段大姑娘說兩句不好聽的,那怎麼辦?
不過蕭麗娘不在乎,她一個人樂得輕鬆。
兩人在鋪子跟前坐著說悄悄話,背地裡拿眼瞧劉貞兒。
劉貞兒穿一身水紅衣裳,頭發挽得高高的,長得秋海棠一樣,不動都豔麗婀娜。
她拿一口大鍋,裡頭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湯,肥腸牛肉豬盤子裝滿了三個大桶,米粉一鍋鍋地下,麻利得壓根看不出來是做皮肉生意的。
攤子裡頭坐了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上拿著刀,大口吃著粉,鞋底子比周圍人都要高一些,一看就是吃皇糧的,結帳放了滿滿一巴掌數的銅板。
段圓圓認得他,這是鎮上的捕頭,姓何。每年都要上門給段老太爺拜年。
蕭麗娘不像其他媳婦子,日日都在外頭找活路,知道的事情不少,就告訴他這人是個好人,想娶劉貞兒當正頭老婆,花了錢又不肯睡,隻跟她聊天,還說要攢銀子娶她。
但不知怎麼,劉貞兒始終不肯嫁。
因為有這樁事在,周圍還有許多婦人來買她的米粉。再多風言風語,也抵不過有個戴官帽兒的男人每個月總要來一兩回守著她賣米粉。
村人都當這個是她正經姘頭,哪個男的又膽兒給官老爺戴綠帽子?
劉貞兒慣會做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的米粉都是一天一個價,對她好的男人錢都賣得貴,對她不好的賣得更貴。
對周圍的婦人就是尋常價,規矩得不像話,脖子都不露一點兒。還隔三差五就提了豆乾米粉送給周圍街坊。
幾年處下來,鄰裡吃用她不少,心裡漸漸也接納劉貞兒,她背有靠山隻要不吃窩邊草,管她乾什麼!
段圓圓是想學魯提轄,進去先點紅湯米粉,放了蔥就說不要蔥,不沒蔥的就說鹽多了,劉貞兒要是受不得氣,跟她對打起來。
她能忍段家也不能忍,劉貞兒必然在村裡混不下去,隻能卷鋪蓋走人。
沒想到劉貞兒人長得真好,手上也有真本事,給段圓圓和蕭麗娘打了好大一碗粉,牛肉肥腸都冒尖兒。
蕭麗娘長到這麼大,吃飽飯的時候屈指可數,心裡想著埋頭吃兩口就掀桌子,結果沒留神就吃得一圈兒紅油,碗裡湯都見了底。
劉貞兒看得一愣一愣的,叫一聲老天爺,又起身給她打了一碗,蕭麗娘還是吃得額頭冒汗。
段圓圓很難怪她,她吃了一口也覺得好吃,米粉細軟,每一根都掛滿紅油,肥腸也處理的乾淨,一吃就是新鮮的。
華國人不浪費糧食五個字都是寫進基因裡的,蕭麗娘年紀小忍不住也尋常。
劉貞兒瞧她隻吃了一口,雙眼含水地問:“味道不好?”
段圓圓對著這張臉無論如何當不了魯提轄,歎了口氣,把錢往桌上一拍,問她:“那捕頭對你不好嗎?為什麼不嫁她?”
劉貞兒認識段圓圓,寧家送她回來,一路上好大的排場,就是縣太爺的女兒也難比得上。
她也記得段老爺,一想就知道她為什麼來。
上她這兒找丈夫未婚夫的婦女不少,但還是頭一個沒撒潑就自個兒歇火的姑娘。
劉貞兒翻了個白眼,笑:“我是賤籍出身,又不是賤人!哪能有個男人對我好就嫁了。誰稀罕做這些臭狗屎的正頭老婆!”
一個男人哪有那麼多男人任君挑選快活?
劉貞兒打風塵堆裡滾出來,也帶著嫁妝做過幾次姨娘,但日子久了就沒勁。
守著一個男人有什麼意思?
她寧願沒事掛了燈籠,找自己中意的男人春風一度。
劉貞兒敢在這裡開鋪子也是有靠山的,縣老爺隔三差五就想吃她的米粉,她當然想在哪就在哪。
誰知道這小捕頭竟然會一路跟到鄉裡,打都打不走?
蕭麗娘很難理解,她想過自己要是再找人,能長得好對她又好,肯定二話不說就抱著包袱過去了。
段抄手也是賣吃食的,跟劉貞兒多有往來,知道蕭麗娘是他買來的媳婦兒,連娘家都是不走動的。
“什麼叫好?不挨打就是好?給你口飯吃就是好?”劉貞兒將鋪子裡男客送走,扯了凳子笑道:“我才不稀罕!姑娘彆看我是樓子裡出來的,隻說這世道誰比誰乾淨?男人不行就換一個!守他一根蟲做什麼?”
這話有些說中蕭麗娘的心思,臉上就露出點震驚。
劉貞兒是什麼人,一雙利眼破儘男人荷包,心思一轉就知道這小姑娘在段抄手手上吃了不少苦頭,生了二心想跑。
她道:“你要是想換個男人,這事難不住我。等著看你姐姐的手段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