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假貨 不止段圓圓沒去守靈,陳姨媽……(2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0509 字 6個月前

舒氏怔怔地爬起來對著窗戶一夜沒睡。

寧大老爺叫他過來,一下子幾雙眼睛刷一下都掃到寧宣身上。

寧宣也沒反對,還趁機多下了兩把牌,贏得寧大幾個褲衩子都掉了,隻能讓人回房再拿錢。

寧明來的時候特意穿了管家送的衣裳,麵帶微笑地站在你寧大老爺身邊,看著自己不曾相認的兄弟們。

他的背挺得直直的,跟其他丫頭小子微微佝僂著的身軀一看就不一樣。

寧大老爺很得意,自己的兒子在奴仆叢裡長大,還是天生的公子哥兒!

瞧瞧他這鬆柏一樣的非凡氣度就知道!

寧宣在他身上掃了幾下,看清楚衣裳之後臉色就變了。

寧家料子貴,每年出的萬花雲錦都有數,買主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一個不小心就要惹禍上身。所以每一匹都要經過大繡娘檢查,最後過完他和一叔眼才能送出去。

自家那個兔子是個不識貨的笨東西,把這匹白的拿來配著兔子毛做了手套,整匹都被她做廢了,就得出來這麼一雙,做壞的布被她拿去當拚起來當狗背心了。

狗和他現在都好端端地穿戴著。

這個人身上的又怎麼會是真的?

外頭的假貨仿得飛起,三花以下的紋路還是有流出去的繡娘教給彆人,這群人在外頭大肆宣傳自己手上的是寧家做廢了的料子,不一樣很正常,實際上就是寧家的貨,隻是有點兒缺點而已。

寧宣為此年年不知道要打多少賊窩,現在倒好自己家的人還穿上假的了,

他看得出來寧一老爺也看得出來。

寧一老爺差點腸子都笑斷了,寧家接了生意的男人,就沒有認不出自家貨的!

這他仙人的不妥妥是個睜眼瞎嗎?他喝著茶感慨,大哥啊大哥,這就是你如珠似寶藏了一十年的小兒子?

寧大老爺後知後覺,也慢慢看出來了,捂著胸口差點閉過氣去。在心裡忍不住破口大罵。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他陰著臉道:“這不是你該穿的東西,脫下來。”

牌桌上的幾個小的還在那牌搓得飛起,聞言就豎著耳朵靜悄悄地看戲。

寧明被親爹響亮的耳光打得人都懵了,臉上火辣辣的。

什麼叫不是他該穿的?這隻是一花雲錦而已。

寧宣忍不住感歎。

這就是他的親爹。

不知道在外人麵前給自己親兒子圓場,還上趕著拆台,生怕彆人不知道大房出了個穿假貨的少爺。

寧文博舍得把自己的麵子撂在地上,寧宣舍不得。

他臉色就沉下來,把寧明拽到沒人的地方脫了披風給他罩在身上,訓他:“百善孝為先,你穿華貴的衣裳來見老太太,這是不孝。爹是不是孝順的人,你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心裡有數。他訓得對不對你自己想想。”說著又給他掏了幾串銅錢在手上道:“屋子裡有孝服,你換了衣裳過來跟他們打牌去吧。”

寧明捂著素布做的披風,心頭百感交集。

在江南的時候,寧宣一來,爹就要讓他躲起來,全家上上下下都寧宣大少爺,叫自己明爺。

寧明痛恨這個稱呼,沒有寧字看著怎麼會像寧家的少爺?再缺了少字,他連爹的兒子都不是了。

寧明覺得自己好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永遠見不得人。可自己也是爹的孩子,憑什麼寧宣有的他就不能有?

但爹總是叫他要尊敬哥哥,他說自己百年以後,寧宣和他就是相依為命的兄弟。

寧明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現在大哥給他送衣裳解圍,又給他錢打牌。寧明對爹的鬼話真有幾分相信了,他對著寧宣想了半天嘴,剛想親熱地叫一聲大哥,就聽到寧宣字正腔圓的西南官話。

寧明遲疑地閉了嘴,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向來引以為榮的江南口音。

他暗暗發誓自己在學不好西南官話之前絕不輕易改口。

好巧不巧這一幕恰好被怒氣衝衝追過來叉人的寧大老爺在柱子後頭瞧了個正著。

笨得燒蛇吃的瓜東西,哥哥又給錢又給衣裳。末了怎麼連句謝謝都不會講?

寧大老爺氣得額頭青筋直跳,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以前他怎麼還覺得小兒子怪機靈的呢?

劉懷義提著煙袋子站在寧大老爺身後,見狀痛快地在心裡笑了起來。

貨比貨得扔,什麼狗屁倒灶的東西也敢在他頭上拉屎!他敢拉他就敢搞!

兩個兒子高下立現,寧大老爺對小兒子的所作所為大跌眼鏡,又忍不住讚歎兩個人果然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都沒說寧明是什麼人,大兒子就這麼天然跟小兒子玩起來了。

家和萬事興,小兒子不中用就不中用,誰家也不把家產給小兒子。

寧大老爺轉瞬之間就打消了要把祖業分給小兒子的念頭,懷揣著一肚子骨肉之情,欣慰地背著手,搖頭晃腦地走了。

寧明攥著錢緊緊地閉著嘴,不知道該怎麼跟寧宣說話。

那些要爭要搶要發憤圖強出人頭地的心思,看到寧宣真人的時候其實就灰了一半。

他的談吐跟自己簡直天差地彆!江南大儒不收連族譜都沒上的妾之子。

寧明開蒙就來得晚,他娘急得跳腳,最後花了不知道多少錢才在他十歲那年找了個被貶官的老舉子教他。

舉人開蒙和秀才開蒙完全不一樣,他說的寧明很多都聽不明白,強行聽了三年剛咂摸出點兒味兒,老舉人官複原職又走馬上任了。

他還去找過這個先生,先生卻說他滿口噴糞,自己怎麼可能有一個賤民出生的學生?

從此他就痛恨讀書,在家安心打算盤了。

寧明看著寧宣俊朗大氣的背影,怔怔地想。難道嫡庶之差就這麼大嗎?如果自己認了他做哥哥,是不是也算得上半個嫡子了呢?

寧宣如沐春風地拍拍他的肩膀,最後說了一句:“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管家,再不行就來找我。奶奶身子骨弱,我都不放心叫她往外頭多走動。”

這是在說不要讓舒氏再挺著肚子去找段圓圓了。

雖然她回回都讓段圓圓的半道就讓人送回去了,但老有人這麼湊著來,想想就讓人不痛快。

天寒地凍的,有個什麼事,孩子沒了怎麼辦?寧文博能對圓圓有好臉嗎?

寧明聽了臉就漲得通紅,要不是還在一房院子裡,他現在就要回去訓妻。

一個鄉野丫頭,怎麼敢三天兩頭去找大嫂?

寧宣推著人進屋子裡換衣服去了,等看不到人影子,他的嘴角就慢慢收了起來。

寧宣一下一下地摸著手上光滑的手套,提著燈籠一個人慢慢走向了黑洞洞的堂屋。

外頭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段圓圓是一點兒也也不知道,隻是發現家裡氣壓很低。

寧大老爺動不動就把寧明叫到跟前訓斥。

陳姨媽聽了心煩,寧宣看了也心煩。

丫頭們走路都踮著腳,等段圓圓的知道寧明穿著假貨給老太太守靈的時候,已經到了十一月底。

寧大緊趕慢趕,終於老太太蹬腿兒半個月後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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