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走, 僅憑他們之力當然來不及。
但有人相助,就大不一樣了。
一團草木之氣涓流而至,將他們所在的木舟庇裹, 暴烈的海風霎時被削弱,過濾成了習習涼風。
修士們驚魂未定,眼見這草木之氣如一塊半透綠蛹,從暴湧互撞的風團中將六隻木舟逆流推遠。
其後海麵波濤洶湧,烏雲滾滾傾覆而下, 驟然闊升, 使人心中悚懼的海平麵, 一個高攀襲來,就將他們的視線完全阻斷,唯見滔天一幕轟然砸墜過來:
浮浪如天錘衝湧,將眼前一切猛地擊沉,頃刻墮入無邊昏暗。
六隻木舟安然離開,雷雨風暴不止, 反倒愈演愈烈。
瘋浪拍打一葉扁舟, 將扁舟顛高墜落,時刻有傾覆之險。
但李邀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耐心等待時機,等到風浪將木舟席卷到巨大漩渦的邊緣,便縱身一躍。
人影如撲火飛蛾,落入一瞬, 就被高速轉動的漩渦噬沒的無影無蹤。
謝靈引動草木之氣,在漩渦的恐怖吸力之下,將兩艘木舟緊緊縛住,生定在了漩渦的邊緣。
斐雲有些擔憂, 道:“雖李邀道友是元嬰修為,但如此貿然進去,是不是太危險了。”
謝靈態度不變,更頗有十拿九穩的感覺:“比這更驚險的她也經曆過,隻是拿一柄靈劍而已,我想不會有事的。”
但李邀這一下去,就去了整整兩天三夜。
期間門,謝靈一直感知著海麵下方的動靜,見海底攪動所有的靈氣核心,正以一個極限萎脫的速度被從海底拔出,便任憑外界雷電交加,風雨滔滔,也無一絲焦急緊迫之意。
暴雨又連著下了一整夜,從前半夜到後半夜,雨勢不知不覺漸弱下來,天色原本漆黑不見一絲光芒,臨至黎明時分,旭日久違地冉冉升起,垂澤而下的橘光染的海水瑰幻一片,接天一頃,搖搖蕩蕩,一切終將安定。
海上晨霧跟著遙遙漫升,一座隻有淺淺印廓的山嶼浮波而來,不出片刻,謝靈與斐雲所在的木舟便咚地一聲撞上地石,被擱淺了。
呼啦啦……!
李邀忽然泅水上岸,揚起一圈水花。
她渾身濕淋淋,發間門一綹一綹地往下流水,踏步上岸時,臉色陰沉難看:
“這不是靈劍,是誰傳出的謠言?”
謝靈循聲望去,看到她手上攥著的是一把羽狀金匙,不似巧工雕刻,而根根分明,與柔軟初生的鳥羽幾乎一模一樣。
但又有一點不同。
那羽毛末端鑲嵌了一截鑰匙,花紋繁複,純金打造,有如凡世凡人所幻想的那般,正是用來開啟輝煌仙境之天門的。
所以,即便是一小小鑰匙,但因與仙境沾邊,也富貴難言。
謝靈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了這等想法。
而斐雲亦有所思,二人一時沉默無言,直到李邀開口打破:
“這山是怎麼回事?”
謝靈緩緩微閃目色,回過神時,臉上染了一絲凝重,道:
“這裡有幻術。”
在她說出口之時,斐雲從垂頭沉思到目不斜視盯著仙山,沉寂了一會,忽然拾步上前,步伐僵硬地登上了這座霧中仙山。
李邀眉目微微一蹙,伸手攔她,但手劃過去,直接撲了空,捉到的不是斐雲的胳膊,而是有如實質的光影。
謝靈見狀,凜了心神,看來要將斐雲救出,隻能上山一闖了。
整座仙山都被籠罩在白霧之中,但高度不高,隻有一個山包大小。
石階蛇行而上,三人排成一列,登上頂峰的那一刻,一道忽來威嚴之音,從三人天靈蓋的神海處振聾發聵:
“你所欲何物——”
“我所欲,仙熔靈愈草。”
斐雲目光緩緩清晰,恢複神智,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她說出的那一刻,周遭白霧驟然驅散,無數珍奇仙花破蛹而出,如衝天舒延的夢毯,無處不靈光沐綻,熠熠生輝,一陣仙雨霖霖而下,數不清的靈種從土壤萌生,茁壯,成熟,綻開,又是一片凡世夢寐以求的仙草。
“我再問一次,你所欲何物——”
那詰問又一次響起,斐雲初見這些稀世奇珍,一雙瞳仁被映照的透如金水,仙雨不斷落下,激起漣漪,令人心馳神動。
斐雲有些緊張,不安,口中一遍一遍重複:
“我所欲,仙熔靈愈草……我所欲,仙熔靈愈草……”
“我所欲,仙熔靈愈草……!”
……
她起先是下意識地重複,隨之是清醒,再後來是越發認真,徹底堅定了本心。
重複了足有數百次,那詰問才漸漸淡去,震的她頭皮發麻的無形威嚴也不複存在。
而謝靈是下一個。
“你所欲為何物——”
又是一樣的問法。
謝靈神思清明,但依然受到了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