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兩位結伴來藕河鎮遊玩的女子,她們一個叫梁冰,一個叫任緋,個性都大大咧咧的,逢人便笑嘻嘻打招呼,才來就跟卓瑛和謝靈熟悉了起來。
謝靈正逢上工,給她們送去茶水點心時,還被拉著打橋牌,但她有彆的活兒要忙,就婉言謝絕:
“我得去洗菜涮碗,準備晚飯,你們還是自己玩吧。”
梁冰頓時滿臉失望,啊了一聲:
“那、你們這裡還有沒有彆的雜役了,能不能找一個人來陪我們玩橋牌,就我們兩個多沒意思啊。”
謝靈一時想到了冷嘉平,但依她那性子,怕是不會跟生人湊近乎,便道:
“這裡的雜役就我一個……”
“哎,對了,這裡有沒有彆的住客了?”
謝靈思索了一下,猶豫道:
“倒是有一個、”
“行了,那就是她了,我們找她去!”
任緋一時興奮地打斷謝靈的話,道:
“她現在住在哪一間屋子?!”
謝靈見她們一臉有心想交友的樣子,便道:
“在主屋的碧紗櫥。”
梁冰與任緋隨即來到碧紗櫥,人還沒到門口,兩道爽朗歡快的聲音就闖了進來:
“裡頭的人在嗎?我們是這裡新來的住客,想邀請你一起打橋牌~”
旅思遙失落了一整個上午,這會才稍微振作起精神,一手撚銀針,一手拿著繡繃子在專注繡花樣。
門口突然傳來兩位女子的聲音,她還沒反應的過來,二人就大喇喇地闖進了碧紗櫥。
旅思遙頓時驚慌,望向來人:
“誰、誰啊?”
梁冰一步並作三步,先湊到了她床邊,見她還躺在床上,便好奇咦了一聲:
“你在乾什麼?”
“這是繡繃子?”
旁邊任緋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瞧見她在繡花,一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快給我瞧瞧,你這是繡的什麼花樣啊?”
旅思遙喜歡繡藝,常常會繡些帕子,香囊之類的小玩意兒,但時下的黎朝早已不拘著女子學繡藝,許多手藝也很容易在學堂之中學到,所以很多女子多會學一些有趣的手藝,對學起來相對枯燥的繡藝卻不太感興趣。
她往日住在鄉中,又不喜出門,便更加難找到同好,因此見這兩位女子喜歡,她一時喜不自勝,忙不迭就將繡繃子遞了過去:
“我繡的是家中養的小貓,它是一隻鴛鴦眼的獅子貓。”
“哇!好漂亮啊!”
任緋接過繡繃子,看見上麵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大白貓,它皮毛水油光滑,正敞開了肥美的肚皮躺在綢布上,懶洋洋地沐浴著陽光……咦,陽光……!
“天呐,你竟然把陽光也繡出來了,這是怎麼辦到的,也太厲害了吧!”
梁冰簡直看傻了眼,還搶在任緋前頭讚美了旅思遙的繡藝。
旅思遙從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地褒獎過,頓覺臉紅發燙,不好意思了起來:
“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的……我就是細細劈了絲線,在繡完小貓後往綢子上重新覆了一遍線色。”
“那也很厲害了!”
“哇,好好看呐,我也好想要一個……那什麼,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交個朋友吧,你幫我繡一副一模一樣的好不好?”
任緋對這幅繡品愛不釋手,忍不住對旅思遙道。
旅思遙對她的請求措不及防,緊張地結巴了一下:
“你、你喜歡的話,不如這幅就送你吧。”
“啊,那我也想要,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能不能幫我也繡一副?”
梁冰一聽不乾了,連忙央求起旅思遙來。
旅思遙架不住她的猛烈攻勢,胳膊被她拽著搖了好幾下,暈暈乎乎地就答應了下來:
“好,好……我幫你繡一副。”
“太好了!謝謝你,這段時間我們都會住在這裡,你隨時可以來找我們玩!”
梁冰一臉滿足道。
任緋感謝她的同時也不忘拉著她一起玩:
“不過你現在就彆繡花了,跟我們一起去打橋牌吧,橋牌可好玩兒了!”
“我……”
旅思遙剛想說自己過兩天就要走了,若她們想要繡帕,那自己得加緊趕工才行,但任緋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頭,熱情催促道:
”我什麼我,你都躺在床上多久了,是時候該下床活動活動了,快跟我們一起走吧!“
旅思遙不好回絕,隻能下床,跟著她們回到了她們的屋子。
到了晚上,謝靈去給她們送晚飯時,三人已經打了半個下午的橋牌,竟還未儘興,連吃飯都顧不上,其中一個梁冰頭也不抬地對她道:
“飯就放在桌子上吧!”
謝靈依言照做,然後就回到廚房繼續燒熱水去了,等到第二次送熱水過來給她們洗漱,她們依舊專心致誌地在打橋牌,謝靈忍不住喊了一句:
“你們還要洗漱嗎?”
任緋正專心致誌地盯著手中的紙牌,半點功夫也耽誤不得,直接對她撂下一句:
“你放著吧,我們待會就洗!”
謝靈聽了她的話,目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見到那些碗裡的飯菜半點也沒動,便覺得她們說話有點不靠譜:
“熱水一直放著很快就涼了,我先拿到廚房的爐子上溫著,你們要洗了再喊我。”
“還有這晚飯瞧著也涼了,我一並拿回去再熱熱。”
“行了行了你趕快去,彆打擾我們打牌了!”
梁冰有些急躁地對她揮了揮手,道。
謝靈見狀,先將熱水送回廚房,又回來拿了兩趟晚飯,便不再打擾她們了。
她們三人瞧著是要熬夜打橋牌了,謝靈得守夜,結果這一守就守到了將近第二日的淩晨,她困的直打瞌睡,中途窩在堆滿了乾草堆的灶膛位上睡了一會兒,不多時又打了個冷顫,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
等她再去三人待的屋子,打開門一看,卻見她們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連衣裙都沒來得及脫,便呼呼大睡了。
謝靈見此,便沒有打擾她們,還從櫃子裡拿出多一床的被褥,蓋在了她們的身上。
第二日直到了日上三竿,她們才睡醒。梁冰眼下掛了青黑青黑的兩個大眼袋,任緋跟她不遑多讓,頭發亂的像一團雞窩。
旅思遙稍好一些,但她精力遠遠不及她們。她們隻吃了一頓中飯,就迅速恢複成了精神充沛的樣子,而她吃完之後眼皮困的直打架,一回到碧紗櫥就裹著被子睡起了回籠覺。
然而回籠覺睡不到一會,梁冰與任緋就來找她了,二人還是像昨日那樣活力滿滿,見她窩在床上不肯起來,便嚷嚷著要掀她的被子:
“起來了,起來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哪裡有太陽……外麵……還下著雨呢。”
旅思遙斷斷續續地應了一句,到最後幾個字,她聲音微弱的都快聽不見了,梁冰立刻重重拍了她屁股一下:
“醒醒、醒醒!”
“快起來,跟我們一起出去玩!你都到藕河鎮來了,怎麼能一直窩在旅院不出去呢?”
任緋簡直替她可惜,喊她起床就更加賣力了。旅思遙被她們接二連三地喊起床,就是再困,這覺也睡不下去了,便隻能艱難地爬起了床,氣若遊絲道:
“我起就是了……你們不要再喊了。”
被二人拉起床,旅思遙就跟著她們一起出去逛市了。
卓瑛知道謝靈熬了夜,便讓她趁著這段時間回去補個覺,自己來看著院子就行。
謝靈也確實撐不住了,回去一覺就沉沉睡到了傍晚。
醒來之後,梁冰任緋和旅思遙一行人正巧回來了,謝靈穿好衣服出門,準備拐去廚房準備晚飯。
梁冰和任緋在藕河鎮逛玩了一天,精力依舊充足,一進院子,謝靈便見她們說說笑笑地走在前頭,旅思遙則亦步亦趨跟著她們,麵容透出濃濃的疲憊。
她因魂不守舍,一截青石板路走的搖搖晃晃,許是繡鞋不太跟腳,鞋底突然呲溜了一下——不受控製地往前衝滑,然後踩到了一旁的爛泥地上,咚!
她重重跌倒在地,隨即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啊!”
梁冰和任緋聽到她跌倒在地的聲音,雙雙轉過身看見了這一幕。
謝靈也看見了,立刻從走廊下跑到了院子裡。
旅思遙摔到了小腿,裙擺上還沾滿了濕溻溻的淤泥,她臉色驟然泛白,眼眶迅速酸紅,啪嗒啪嗒地掉下了淚珠:
“疼……”
“哎呀,你、你彆哭啊!”
梁冰最怕人哭了,一聽到旅思遙哭,就心生煩躁,下意識出言製止她。
任緋則瞧見了旅思遙的小腿,那一截正靠近腳踝側麵,因重重跌到了青石板上,此時摔的血肉模糊,上頭汙紅的血水還淅瀝瀝往下淌,瞧起來分外的惡心:
“哎呀血糊啦的……我不行了,我有點泛惡心。”
說著,任緋忍不住嫌色,連忙彆過了臉:
“旅思遙,你你你快爬起來啊,快進屋去擦藥啊!”
旅思遙疼的腦子嗡嗡的,眼前都快冒出金星了,目睹她們二人的反應,她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失望的冷水,一瞬間從頭涼到了腳底。
“我來扶你吧。”
正當她疼的崩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從她身後,忽然落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