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那一切對於高高在上的時淺渡來說,或許有些可笑。
說什麼呢?
我,一個殘廢了的平民,一個曾經天天跟你唇槍舌戰甚至還動過手的傻逼,愛上你了?
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槍林彈雨都不曾怕過的人,在此時此刻,退縮了。
他媽的。
秦硯暗罵了一聲。
在這麼下去,他好像再也逃不掉了。
心甘情願地落入時淺渡這個卑劣混蛋的溫柔陷阱裡。
他避開視線,抱著溫熱的杯子,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牛奶。
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並且掩飾掉心頭險些抑製不住的渴望。
“哼,眼都不眨就能花15萬星幣買一台光腦,殿下當然養得起我了。”
他哼了一聲,把玻璃杯放在床邊的櫃子上。
從頭到尾沒有看時淺渡一眼。
他沉默兩秒,往下挪了一點,又用雙臂托著把沒法自己行動的雙腿往下送了送。
這麼一點兒簡單的動作,突然叫他自嘲地笑了笑。
看吧,就連“躺下睡覺”這樣的事情,他都這麼費勁。
複健要持續半年以上,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機會恢複;萬一沒能恢複,就要鋸掉小腿換上機械鎧,連上神經、熟悉機械鎧又要花上很長時間。
據說,剛開始用機械鎧時,會特彆痛苦,很難熬。
也就是說,未來大概一年的時間,他會一直是個癱子。
時淺渡會喜歡一個癱子?
他扯扯嘴角。
身旁多出了一個陰影。
時淺渡靠了過來,手臂穿過他的腿彎和背脊,輕而易舉地把他抱了起來,放到床上合適的位置上。
過程中,她低頭的時候,半長的發掃過秦硯的臉。
秦硯聞見了那股草莓洗發水的味道。
跟他頭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但好像又不一樣,因為比他頭上的好聞。
被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並且蓋好薄被之後,他實在沒忍住,手腕一翻,抓住了時淺渡的手。
“你……如果我說我很難受,你能陪我一會兒嗎?”
秦硯很少這麼說話。
語調低沉好聽,沒有半分暴躁,安安靜靜的。
搭配上搓破了一點兒的臉,還有兩分可憐。
“難受?”時淺渡揚起眉頭,戲弄的視線快速往他身下掃了一圈。
“……媽的你往哪看呢!”
秦硯一秒炸毛,罵罵咧咧地瞪著她,臉色瞬間爆紅。
混蛋,人難受又不隻有一種難受法!!!
“嗬……”時淺渡萬分愉悅地低低地笑著,在他頭上拍了拍,“睡覺吧,笨蛋,白天事情太多了,晚上要好好休息。”
“滾蛋吧!”秦硯接著罵。
某種意義上講,這種暴怒地回應方式,也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羞赧。
很快,房間門打開了又關上。
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空氣變得安靜,他有些不習慣。
唔,還是跟時淺渡一塊兒吵吵鬨鬨的比較好。
秦硯翻了個身,重新側躺在床上。
“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時淺渡說這句話時的音容笑貌,在他腦海中活靈活現地浮現出來。
是養得起他。
可她願意一直養著嗎?
他想被一直養著。
或許時淺渡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吧。
僅僅八個字就把他殺得片甲不留了。
讓他的心裡軟了又軟,恨不得立刻跟時淺渡攤牌。
時淺渡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摧毀他脆弱的防線。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這麼又開心又失落,還會思來想去地沒完沒了,弄得他都不像他了,沒有半點曾經在軍部時的果決。
這時,窗外響起了細微的聲響。
彆墅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是聽力極好,可能都發現不了。
他眉頭輕輕地蹙了一下。
那應該是懸浮車的聲音吧。
好像是謝奉晨回來了。
已經這麼晚了,時淺渡不會還要繼續工作吧。
為了那個襲擊者的事情。
……
彆墅一樓。
時淺渡坐在沙發上喝茶,問道:“怎麼樣?”
“殿下。”
謝奉晨第一時間來到她麵前彙報,麵色不太好看。
“那個人……已經死了。”被時淺渡蹙著眉頭看一眼,他連忙繼續解釋,“是去襲擊之前,就已經自己服下了藥劑,所以……”
時淺渡輕哼,也不算太過意外:“嘖,早有預謀啊,襲擊者是那場戰役的犧牲者家屬嗎?”
謝奉晨一怔:“殿下說的沒錯,他在被審問時,一口咬定說是因為秦硯指揮不當、識人不清,才會釀成那場災難,全軍覆沒秦硯難辭其咎,萬人審判卻沒有給秦硯定罪,心中不忿,這才拿著武器準備了這場襲擊。”
“聽他的鬼話。”時淺渡扯扯嘴角,“要是心中不忿就能拿到武器,那帝國不早就亂了套了。”
“是,那人說,武器是曾經淘汰下來拿做紀念的廢品,經過在家的一點點修整改善才勉強能用,我們已經派人去排查武器編號,到現在也沒有什麼進展,我們明天會加緊時間繼續。”
謝奉晨一看就是忙了很長時間,臉上顯得有些疲憊。
“算了,不用繼續了。”
時淺渡喝掉最後一點兒茶,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去查所有貴族的收支明細,還有最近各方官員的調動信息,重點排查……”
說到一半,她頓了頓,一手撐著臉,沒動。
謝奉晨跟了她很久,有些事情他可以說是很了解了。
他試探著問:“殿下,重點排查……穆家嗎?”
“不用。”時淺渡擺擺手,“有異常的相關家族,都根據帝國的相關法律去稍微敲打一下好了,然後今天襲擊的受害者們……一切補償款都由警衛隊那邊兒出。”
警衛隊的出警速度,比平時晚了一些,不然中心區域出現爆炸襲擊,又怎麼可能會拖了那麼長時間才會出人解決。
而警衛隊在錯綜複雜的關係裡,算是被攥在了穆家手中,受穆家的影響極大。
如果她真的去細究“出警慢”這一點,有太多可以當做合理解釋的理由了,根本問不出什麼,刨根問底不依不饒更顯得好像是她的問題,一點兒都不體諒警衛隊。
總之,這件事想要查,多半是查不出來多少端倪的。
落魄貴族和權勢貴族想要掩蓋線索的能力,不在一個水平上。
對方還是很謹慎的,在秦硯被“萬人審判無罪”的時候鬨這麼一出,犧牲者家屬來鬨也算符合邏輯,對外看來一點也不會覺得突兀。
襲擊者不承認,也沒法按頭說他就是受人指使去殺秦硯。
當然,這種謹慎對秦硯來說也不算沒有好處。
至少在沒有完全的準備或者可以輕易幫自己脫身的障眼法時,對方不會動手。
時淺渡蹙蹙眉頭,衝著謝奉晨擺了擺手:“行了,今天你辛苦了,時間不早了,趕緊去休息吧。”
謝奉晨行禮,又關心地道了一句:“殿下也儘早休息。”
說罷,這才退了出去。
時淺渡又給自己沏了杯咖啡,舒舒服服地坐到沙發上。
她沒在繼續想襲擊那件事。
這次的事情,估計很難查的清楚,沒有足夠的證據的話,在剛剛把路家乾下去的情況下,再拉一個貴族下水,恐怕會讓其他貴族一塊兒反撲,處理起來太麻煩了。
反正她能隨時通過時管局的係統看到秦硯的安危,等下次再有人想搞他時再抓線索也可以。
總而言之,有她在呢,還怕真有人能對秦硯下手成功不成。
她沏咖啡是準備要……
熬夜看“榮耀之戰”聯賽的決賽。
榮耀之戰是帝國最火的全息遊戲,模擬了星際戰爭的實際情況,製作精良體驗感極好,在帝國中有很大一票忠實玩家,幾十年過去了,依然經久不衰。
聯賽都已經進行到了第三十八界了。
所以,秦硯費心費力地吭哧吭哧坐上輪椅,來到樓下時,正看到空中投射著榮耀之戰的決賽界麵,而被他擔心了半天的時淺渡,正美滋滋地半躺半坐在沙發上,愜意的不得了。
秦硯:………………
所以他媽的,他到底是為什麼會覺得,時淺渡這個混蛋會為了他被襲擊這件事,而沒完沒了地熬夜工作啊!!
說真的,自從時淺渡離開、謝奉晨開懸浮車回來之後,他壓根就沒能睡著。
他怕時淺渡會為了這破事熬夜,忙活一個晚上。
誰想到人家壓根就沒把心思放在上麵,反而在看遊戲比賽!
他真是想得太多了。
虧他還在擔心時淺渡的身體健康。
混蛋什麼時候都是混蛋。
草。
可惡。
他就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時淺渡身上!
因為自己的可笑想法,秦硯在心裡罵罵咧咧了半天,扭動輪椅打算回去睡覺。
時淺渡發現了他的存在,眉頭一揚:“怎麼,你睡不著覺嗎?那一塊兒來看榮耀之戰聯賽的決賽吧,他們打的還不錯。”
“老子才沒興趣看什麼破遊戲比賽。”
秦硯以前不討厭這個遊戲,自己也偶爾虐菜般打一打,可此時此刻,對這個遊戲的厭惡感達到了巔峰。
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背後響起時淺渡的腳步聲,兩秒之後,他……
被時淺渡輕而易舉地一把抱起來了。
身子脫離了輪椅,他腿上使不上力氣,竟然絲毫沒辦法反抗。
草!
他以為時淺渡最多就是拉住他輪椅的椅背,或者堵在輪椅麵前。
誰知道這混蛋不按常理出牌?!
早知道他在家裡也係上安全帶了!
秦硯額頭青筋“突突突”直跳。
他要是能跺腳,肯定早就氣得跺腳了,說不定還會狠狠地踹時淺渡一腳。
“你他媽放我下來!混蛋!”
罵完了他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被猥/褻了的少男少女,誰能想到,這種話竟然能從他這個三十多歲的“退役”軍官嘴裡禿嚕出來。
時淺渡直接把人抱到了沙發上,嘴裡笑嘻嘻地沒一點兒認真:“哎呀,彆反應這麼大嘛,反正你也睡不著,就陪我看一會兒唄?”
“嗬,是睡不著,碰上你這麼混蛋的,能睡著了才怪!”
秦硯怒聲陰陽怪氣了一波。
這哪兒睡得著啊。
剛才是擔心時淺渡熬夜睡不著,現在是被時淺渡給氣的睡不著,總之,時淺渡有八百種方法讓他睡不著覺。
……好吧,也怪他自己非要他媽的喜歡時淺渡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混蛋。
被放下時,他感覺到自己隨著摟著他的人一塊兒,陷入了柔軟厚實的沙發中。
兩個人緊挨在一塊兒,體溫隔著衣裳相互傳遞。
時淺渡幫他把雙腿擺了個有知覺時也不會覺得難受的姿勢,然後往後一躺,靠在了沙發背上,手臂自然而然地一伸,從秦硯背後擠了過去,環住勁瘦有力的腰肢,把人摟在懷裡。
“睡不著正好看決賽,這遊戲還挺有意思的。”
她另一隻手端起咖啡杯,淺淺地飲了一口香濃的咖啡。
接著故意跟秦硯客氣了一下,說道:“你喝咖啡不,很好喝……哦,對了,山豬喝不慣。”
“……你他媽有完沒完了!”
秦硯的太陽穴被氣得突突直跳。
心裡怒罵:媽的,就你不是山豬,你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蛋!
時淺渡咂咂嘴,一臉嫌棄:“你怎麼這麼容易生氣啊,真是的。”
“……”
秦硯語噎,實在是氣著了,恨不得把時淺渡按地上打一架。
能動手就不要逼逼。
可惜他現在動手是動不過時淺渡了。
時淺渡見他氣得夠嗆,舒暢地笑了好幾聲,從旁邊拆開一個薄毯蓋在兩個人身上,雙臂摟著秦硯結實的腰身,縮在沙發上。
“開始了開始了,不氣你了。”
秦硯的臉頰抽動一下。
混蛋,敢情這人還知道自己很氣人啊。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時淺渡的側臉。
同時,對自己非常恨鐵不成鋼。
因為即便是現在,他跟時淺渡待在一塊兒,還是控製不住地心悸、心跳加快。
他猜測,沒準哪天被氣死了,臨死之前,他都對這混蛋恨不起來。
房間中是恒溫的,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永遠保持著最適合人類體溫的24度。
他被人親昵地摟著腰,也不會感覺到熱。
時淺渡在看榮耀之戰決賽,時不時地在他的腰間摸上幾下;
而他,在偷看時淺渡。
他很享受現在的狀態,腰間的鹹豬手都變得香了起來,恨不得讓時淺渡多摸幾下,或者……唔,伸進衣服裡麵也不是不行。
為了讓對方覺得好摸,他還特意繃住一點兒腰勁,讓肌肉緊致些,又不會太過硬邦邦的,依然保持著一些彈性的手感。
見時淺渡的注意力都在比賽上,他無聲地輕咳,舔舔唇,悄悄地動了動手指尖,一點點地想要回抱住時淺渡。
“嘖,彆動。”時淺渡察覺小動作,拍了下他的手,“怎麼這麼不老實?”
秦硯:???
他腰上的手是誰的?
是誰先不老實的?
“老子不老實怎麼了?!”他不爽地吐槽,“你他媽真是個雙標狗!”
說著,心裡一橫,趁著房間裡除了虛擬屏幕亮著之外黑暗一片,沒人看得清他紅到爆炸的耳尖,伸出手臂就圈在時淺渡的腰上。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裝成一副經驗十足的樣子,接著罵罵咧咧:“老子就是不老實,你能怎麼樣?”
在手臂環住對方纖瘦的腰時,他心跳的快要蹦出來了。
肌膚隔著衣裳相貼在一塊,好像要融在一起。
草。
摟著腰竟然這麼舒服。
怪不得時淺渡喜歡摟著他。
以前看見彆的小情侶喜歡膩味在一起,他總是不能理解。
現在發現抱著膩味著真舒服。
不僅僅是觸覺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滿足。
手臂環著時淺渡,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時淺渡輕笑了一聲。
她就喜歡看這個男人害羞還強裝老練。
就……挺可愛的。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摟著秦硯的手臂一用力,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一歪頭,唇就擦過了他的耳垂。
她懶洋洋地笑起來,壓低聲音說道:“我也沒辦法啊,你說是吧?”
唇瓣一開一合之間,在秦硯的耳朵上觸碰了好幾下。
溫熱的氣息隨著聲音噴灑過來。
他有點兒起雞皮疙瘩。
兩人本就摟在一塊倚在沙發上,距離很近很近,被這樣的動作和語言一弄,氣氛曖昧了不少,空氣跟著變得沉溺。
真是……太草了。
他好想親時淺渡啊。
真想知道,那對“叭叭叭”說起話來能把他氣到爆炸說不出話來的嘴唇,親起來是個什麼感覺,是不是特彆軟,特彆好親?
如果以後時淺渡再沒完沒了地跟他鬥嘴,氣死他不償命,他就湊過去狠狠地用嘴把時淺渡的話堵回去,親得她喘不過氣來,再也沒力氣說話氣他。
頭腦裡都開始自動浮現出“以後”的場景了。
秦硯僵直著身子,喉嚨哽了哽。
心中的期待讓他蠢蠢欲動,呼吸漸漸壓抑而低沉。
感性的衝動和理智做著劇烈的鬥爭。
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
如果,時淺渡對他沒有這個意思,並不願意……
他想,他已經瘸了,沒有了體麵的工作和外表,就讓他在尊嚴上保持著最後的體麵吧。
在鬥爭之中堅持了半晌,忍下了心裡的衝動,雙手扭過時淺渡的頭,讓她直視著虛擬屏幕上的比賽:“好好看你的比賽吧,混蛋!”
他語氣很衝地罵著,雙臂桎梏著時淺渡的頭。
背地裡,卻在說話的同時,偷偷地低頭,極其克製地在時淺渡的頭頂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阿時:你,把我,親得,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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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好喜歡手把手教啊(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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