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小啞巴庶子6(1 / 2)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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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滴滴答答地順著屋簷散落, 砸在青石板上,甚是好聽。

時淺渡批完帶回家的一些公務,扭了扭脖頸,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她望著窗外的雨水發了會兒呆, 合好書桌上的書冊, 走出書房。

一場秋雨一場寒, 才一踏出屋門,便感覺到一股涼意。

才十月初, 溫度倒是下降了不少。

“池慕白呢?”時淺渡問門口立著的小廝。

平時她在家裡有公事時, 池慕白經常坐在附近的矮桌上讀書。

今天兩個小時都沒見人影,不太正常。

“池公子在堂前呢。”小廝答道。

時淺渡揚起眉頭:“這小鬼,去廚房乾什麼?”

她順著長廊七彎八拐,很快來到廚房, 撩開簾子往裡望了一眼。

隻見池慕白正伸手掀開了灶上的大鍋, 頓時一股水蒸氣從鍋中猛地蒙麵撲來,霧蒙蒙的白煙直接把小啞巴半邊身子全都籠罩了進去。

他連忙往後一仰身,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被溫度極高的水蒸氣熏燙地臉都漲紅了。

雙手在眼前呼扇了好幾下, 這才好了不少,眼睛勉強能睜開了。

水蒸氣落在長長的睫毛上,弄得濕漉漉的, 好像哭了似的。

唔,也有可能是真的被熏得流眼淚了。

“嗬, 你這小鬼,在這做什麼?煙熏火燎的。”

時淺渡也不上前幫忙,就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瞧著他的動作。

廚房裡的幾個雜役廚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池慕白身上, 生怕他沒進過廚房做飯,不小心弄傷了自己,讓他們被上麵責罰,沒發現時淺渡來了。

一聽見聲音,全都趕緊垂首:“將軍。”

池慕白被嚇了一跳,雙手揉了揉眼睛,快步來到時淺渡麵前。他腰上追著瑩白的藍田玉玉墜,走路時左右一擺一擺的。

用一塊擦手用的白布把雙手細細擦乾淨後,這才伸出雙手,牽起了時淺渡的。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捧著時淺渡的右手,在手心一筆一劃道:天慢慢地涼了,我想為將軍做紅棗枸杞粥。

寫完,他掀起眼皮望著時淺渡,像是在觀察她的神情。

時淺渡在他寫字的手離開之前,手掌一合,便把他的手指握住。

“這些交給他們去做就可以了,你好好讀書,好好習武,就可以了。”她的鼻子動了動,敏銳地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糊味,“你啊,就彆做飯了。”

要她看啊,池慕白這小子跟她差不多,八成是個能炸了廚房的。

【可是……】

【我專門請教了幾位楚懷館中的公子,他們都說貴人會喜歡家中的小侍洗手作湯羹的啊。】

池慕白又在她手上寫道:將軍不喜歡我為將軍準備嗎?

時淺渡聞言一頓,雙眼微眯:“以前你在府上住了這麼久,也沒見你想要為我下廚啊,怎麼昨天自己出去了一次,就突然想要下廚了?”

她湊近了小啞巴一點,在他耳畔低聲問:“還是說,昨天去哪裡發生了什麼?”

“……!”

池慕白眼睛睜大了些許,快速後退一步。

雙手背到身後,乾巴巴地眨了眨眼。

將軍怎麼這麼敏銳?

他總不能說……

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將軍,所以昨天特意尋個由頭出門,實際上是跑到楚懷館裡找人請教怎麼才能讓將軍也喜歡他了吧?

而且,她為了不讓府中小廝知道他去了哪裡,還是特意進了一家挨著楚懷館的酒樓,讓小廝在門外候著,利用好不容易學會一點兒的蹩腳輕功翻樓過去的。

還用了他在尚書府時偷偷攢下來的小金庫,花了不少錢,這才能進去。

他快速搖搖頭,指了指書房的方向,扭頭快步離開了。

或者說,逃跑更合適。

時淺渡搖搖頭,笑他心裡還是個小孩子性情。

外表上看起來是很冷靜沉著,不過,這些不過是在尚書府中謹小慎微地隱忍中留下來的習慣,一旦生活沒那麼多壓迫,心中被壓抑了許久的小孩心性,便報複性反彈回來了一些。

難免偶爾幼稚一點兒。

小啞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她走到灶旁揭開了鍋蓋,果然發現裡麵的紅棗枸杞粥糊了點兒,不過剛才被鍋蓋蓋著,味道沒怎麼傳出來。

“你們把東西收拾一下吧,我覺得他不太適合做飯,以後還是彆讓他來廚房了。”

“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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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們聽說了嗎?袁家次子當街向時將軍表示情誼呢!”

“時將軍?就是那個傳聞中戰無不勝、殺氣逼人的大魔頭時將軍?”

“可不是麼!就是她啊!”

“我知道這事,當天我就在他們說話那個鋪子的旁邊!”

“據說袁二少爺容貌俊俏,他爹本來想讓他求娶楊家的小姐,都談到一半了,結果……”

“唉,誰能想到,袁二少爺喜歡時將軍呢!”

不過幾天時間,在一群乞丐的推動下,整個京城都知道了——袁家的次子袁迪愛慕當朝大將軍時淺渡,在街市上當眾示愛,表示願意上將軍府做小侍。

時淺渡隻是把袁迪的話稍微加工了一點兒而已,但風言風語在不斷傳遞過程中,難免會被人添油加醋,裡麵的意思更是越變越離譜,都快成了“袁迪執意要做男寵”了。

“爹!您倒是幫我想想辦法啊!”

“我喜歡的是楊家小姐,壓根就不是什麼時淺渡啊!”

“一定是那個女人看我不順眼故意整我!”

袁迪在家裡氣得跳腳。

他愚笨還在等著家中好運降臨,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這種傳聞!

這時他一想才知道時淺渡問他是哪家公子的用意。

“混賬,時將軍名諱是你能直接叫的?”

袁時旺氣得高高揚起手掌,差點就一巴掌甩了過去,看在自己二兒子擱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容貌後,才氣呼呼地把手放下。

這個兒子,模樣是出眾,就是腦子不那麼靈光,總是辦蠢事。

他歎了一聲:“你當時是怎麼說的?給我如實招來!你爹我費儘力氣才跟時將軍拉上點關係,要是被你給攪黃了,我饒不了你!”

“爹……!”

袁迪有點委屈,撇撇唇,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弱弱地收回視線。

“我就是……一開始看到池家那小子,笑話他一句給女人當男寵……哎,爹、爹,您彆打我啊!”他連蹦帶跳地往旁邊躥了好幾下,才躲過了雞毛撣子,“我沒把話說完就收回去了!”

袁時旺的表情緩和了一些,狐疑問道:“真沒說完就收回了?時將軍聽見了嗎?”

“爹您信我!真沒說完!時將軍就算聽見也超不過聽見幾個字。”

他躲到椅子後麵,跟自家老爹對峙。

“後來我尋思就算不喜歡,也得在她麵前說好話啊,就說,池公子好福氣,能跟時將軍結識,我特彆羨慕之類的……”

袁時旺眉頭一擰:“當街說??”

就他二兒子這嗓門,可不得是讓人聽見了麼!

光聽見或許還不會傳的這麼快,沒準這後背還有時將軍的推波助瀾……

難道時將軍瞧上他兒子這張還蠻出色的臉了?

“是啊,我們就是在街上碰到的啊。”袁迪見老子消了點氣,陪著笑臉走過去,“爹,那女人粗魯得很,眼神讓我背脊發涼,一點都不溫婉可人,跟大家閨秀壓根就不沾邊,我真不可能喜歡她啊,說這些話完全就是奉承她呢!眼下流言四起,楊家本來有意跟我……現在全黃了!爹,您幫我去跟楊家解釋解釋啊!”

“解釋什麼?再怎麼解釋,他們家敢碰跟時將軍有關的人嗎?”袁時旺瞪他一眼,“你自己闖下的禍事,隻能你自己收拾爛攤子!”

“不是,爹……”袁迪怔怔地看著老爹半天,終於反應過來,“爹,您不會要把我……?”

“還能怎麼辦?”

袁時旺瞪他一眼,一甩袖。

宴請了時淺渡之後的這些天,他一直在尋找合適的人選,想要學著池家,去給時淺渡送過去一兩個樣貌俊美的男人,不過一直沒有想送自己的親兒子過去。

可眼下這種情況,京城中的官員子弟們,一聽說自家二兒子想給時將軍做男寵,哪家還會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就算是有願意的,那也都是很低階的官員,或者是不入流的商賈之家。

與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兒子送到將軍府上……

雖有不舍,不過他也明白,自家這二兒子頭腦一般,甚至不太靈光,絕不是做官的料,即便找了關係給他弄個官職,恐怕也是半點幫襯不到家裡,能不給家裡捅婁子就不錯了。

要是能為家中換得一塊保命符,已經是袁迪能有的最大用處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沒聽說過時將軍虐待池慕白。

袁迪是個男人,送過去不會吃虧,就是名聲上不那麼好聽。不過,名聲上可以說是自家兒子一往情深,非將軍不可,說不定還能感動不少女子。

他這二兒子臉好看,怎麼說也能讓時將軍喜歡吧。

就是性子不夠好,興許會惹將軍不悅。

還是得好好教育教育。

“爹!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才不要對一個女人曲意逢迎!我惡心!”

袁家二少爺的掙紮反抗沒能奏效,反而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在教習了好幾天之後,袁時旺親自領著人,用一輛馬車拉到了將軍府大門前。

“麻煩通報時將軍一聲,說袁某前來拜訪將軍。”

袁時旺往門口小廝的手中塞了一塊碎銀。

小廝不動聲色地把銀子塞進袖袋裡,府中像時淺渡請示。

上回池昌德來拜訪,直接讓人就進去了,可這回,袁時旺連門都沒能進去。

時淺渡親自走到大門口,挑挑揀揀的目光往袁迪身上一掃,笑問道:“袁大人,這是在做什麼啊?”

“時將軍。”袁時旺拿眼角掃了自家兒子一眼,警告他彆胡亂生事,“小兒早就聽說過將軍的光輝事跡,心向往之,袁某這才帶著小兒過來拜訪將軍。”

還心向往之呢,我呸!

袁迪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的雙手背在身後被捆著……他早就跑了。

這個臭女人要是敢讓他入府,他就是不要命了也要毒死她,總之,絕對不會屈服於這等不知廉恥為何物的女人!

最好給他識相一點,解釋好那些傳聞都是誤會。

時淺渡輕輕地笑了一聲:“袁大人,我這府上,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她目光一轉,便落到了袁迪的臭臉上,“有的人的臉啊,醜得就像是一樁冤案。”

她的唇角往上翹了翹,遞給身旁小廝一個眼神:“袁大人,天氣涼了,請回吧。”

“你……!你說誰長得醜呢!”

袁迪氣得吹鼻子瞪眼的,恨不得破口大罵。

被袁時旺一把捂住了口鼻。

“混賬小子,你給我閉嘴!”袁時旺又懵又氣,不知道為什麼連人都沒送出去,還被自家兒子這口無遮攔的性格氣得半死。

“唔……唔!”

袁迪掙紮了幾下,瞪著雙眼,看時淺渡的背影逐漸被關閉的大門遮擋。

這個女人沒收他入府,可他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對方沒有解釋誤會傳聞,還把他退回來了!

這以後可怎麼叫他在兄弟中立足??

恐怕都要被熟識的宦官子弟給嘲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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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那邊剛走回到庭院中,便頓住了腳步。

“還不快下來?”

庭院中沒有一點兒聲響。

她負著雙手,轉身揚頭,望向屋頂:“池慕白。”

瓦片發出了“咯啦”一聲輕響。

接著池慕白一身月白長袍,從上麵一躍而下,還算穩妥地落地。

他臉上表情依然不多,這回略有一絲局促之感。

自從開了在時淺渡手上寫字的先例之後,牽手就變得輕車熟路起來。

他自然而然地牽著時淺渡的手,眼眸低垂,並不泄露半點神色,指尖卻故意掐著力道,在寫字的同時弄得時淺渡手裡癢癢的。

【將軍,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時淺渡能聽見他心中所想,不過還是安靜地等著池慕白一筆一劃地寫完了字。

她輕笑:“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池慕白沒有再往手心寫字,而是輕輕牽著時淺渡的手,出神片刻。

【還不是……怕將軍見他好看就把人收進府裡。】

【雖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將軍不會永遠屬於我一人……】

【但現在這樣的時光,自然是越久越好。】

他回過神,臉上神情毫無變化。

發現時淺渡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他淺淺地揚起唇角。

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他明白的。

自己這樣身份低微的小啞巴,怎麼也不可能配得上時將軍。

若是能不被厭煩,一直陪在將軍身邊,就應該滿足了。

就算……隻是被當成一個男寵。

池慕白不僅沒有說出自己隱秘的心思,也沒有提起半點大哥官職的事。

隻是偶爾會關上房門,偷偷地把藏在壁櫥最裡麵的畫冊拿出來看一看學一學,想著日後若是有機會侍奉……也好免得令將軍不滿。

自從察覺了自己對於時將軍的心思後,他便一直有主動去侍奉的想法。

他承認,他就是有著那般低俗醜陋的心思——

想借以父親送他過來的目的,去親近時將軍。

他對外的身份就是小侍,主動也合乎情理。

不管時將軍是否覺得他可笑,他就是喜歡將軍啊。

喜歡同將軍說話,喜歡牽將軍的手,喜歡觸碰將軍……

看到時將軍,他便忍不住想要親近。

如果他沒有寫那麼一大篇文字交予時將軍就好了。

這樣,他主動向將軍示好的話,也不至於太過於尷尬,好像他出爾反爾,最初假清高,如今愛上了府中金銀浮華,便立馬樂意委身了。

現在倒好,一連幾天,他總是想豁出去了,直接在晚上去找時將軍,卻又被自己的麵子絆倒在這裡,沒好意思真的踏出第一步。

其實他想,將軍不喜歡他沒關係,隻把他當個逗趣的小侍也沒關係,反正都是他自願的。

他去便是去了,將軍用不用他,是將軍的事。

反正……他隻是獻身,並不是強迫將軍,丟臉和難堪的隻是他自己。

又到了一天傍晚。

池慕白沐浴完畢,坐在房間中的銅鏡前,用手巾緩緩地擦拭著自己的長發。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收拾好了一切。

天已經漆黑了。

他換上一身秀氣的長袍,將頭發好好地束起,在房間中走了幾圈。

或許,他可以先從“為將軍更衣”這種事情上,開始小心地試探一下?

又或者,他可以去問問,將軍是否需要他幫忙按摩肩膀。

若是將軍願意讓他在夜晚接近,那就沒準有戲。

將軍或許願意用他。

在房間中踱步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做出決定,鼓起勇氣拉開房門準備去時淺渡的房間尋人。

一開門,剛好見到一個小廝前來找他。

主動前去獻上自己,卻被小廝撞見,他一向平靜的麵容上難得露出幾分不自在。

小廝沒有盯著他瞧,雙手奉上了一個信封:“池公子,池府的人送來了信件。”

池慕白動作一頓。

聰慧如他,立刻就想到了,心中大抵是個什麼內容。

他點頭以表示謝意,接過信封。

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氣,又被池府的信件打斷。

他坐回到書桌前,打開信件。

果然如他想的一樣,上麵除了第一句問他和時將軍的好,其餘都是在催促他為大哥說話。

他看著寫滿了字跡的信紙,沉默半晌,將紙用蠟燭燒了個乾淨。

想必,家中這麼看中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隻交給他自己去做,其他人一句不提。即便他不主動跟將軍提起此事,父親也會找機會與將軍聯絡的。

所以不管怎麼樣,將軍都會知道,最近大哥的官職,有求於自己。

如果趕在這個時候,他主動送上自己……

將軍會怎麼看他?

將軍便再也不可能會相信他的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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