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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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若心不疼了, 胸口不悶了。
眼淚吧,也不掉了。
他麵色微沉, 不多時, 扯動唇角。
敢情時淺渡不論如何都不讓他伺候,是因為這個。
怪不得說“今天不行”。
嗬,這小皇帝……
騙得他好慘。
他可得好好地跟小皇帝說道說道, 讓她知道,騙他沒什麼好下場。
從床頭的枕頭下麵拿起好好保留的念珠,在指間輕輕地碾動。
他整理好心情,起身,笑眯眯地便往外間去了。
還未出去, 便與時淺渡迎麵碰見。
他習慣性有禮地頓住腳步, 似笑非笑的麵容上多了兩分玩味。
若是平日裡,柳公公等人瞧見他這個表情, 準得心裡打鼓。
但此時麼……
他剛哭過, 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怎麼看怎麼叫人心疼。
時淺渡見狀, 歪頭笑道:“大人剛才是哭了嗎?我好像聽見聲響了。”
談若不由得有些害臊。
他身居高位數年,什麼時候掉過眼淚啊。
“嗬,陛下聽錯了。”
小皇帝被接到宮裡這半年時光,吃的好了,個頭長了不少。
即便如此,仍是比他矮上了大半頭之多。
他垂眸,頗有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容易叫人生畏。
抬手撫上小皇帝的耳朵, 輕柔而曖昧的撫弄。
柔和漂亮的麵容上浮起了陰惻惻的笑容。
他問:“陛下為何欺瞞於臣啊?”
那刻意壓著的嗓音又低又柔,威脅意味滿滿,若是在雷雨深夜的冷宮裡聽見這樣的聲音, 恐怕要嚇得汗毛豎起,魂飛魄散了。
時淺渡反問:“我欺瞞大人什麼了?”
哼,這小皇帝還敢反問他?
談若背在身後的手指,快速撥動念珠。
“陛下小日子到了,卻不告訴臣,還故意讓臣瞧見那白絹,欺騙臣與那王公子圓了房……”他側頭,嘴唇碰上了小皇帝的耳垂,“陛下您說,臣應當怎麼懲罰您啊?”
“我可沒有欺瞞大人。”時淺渡挑眉,語氣很是無辜,“那本就是我防止蹭上床褥所鋪的小墊子罷了,方便替換清洗,大人你理解錯了,總不應該怪我吧?”
“再說了……”
她頓了頓,又一次開口,有一種毋庸置疑的氣質。
“我是皇帝,又怎會需要那種東西自證貞潔。”
“……”
談若直磨牙。
他是不曾安排人墊下白絹。
可就算是沒安排,他瞧見那種場景,能不理解錯了嗎?
彆說他難過都要難過死了,想不了那麼多,就是當時理智萬全,也總不會問出“這是陛下您圓房留下的落紅嗎”這種聽著就很變態的話吧?
“分明就是故意的誤導,陛下您說得當真是無辜。”
她絕對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對他的安排不言不語,最後故意讓他瞧見那“落紅”。
這番下來,就能刺激他的心緒,讓他無法安寧。
而王公子麼,彆管是身為名門的教養,還是為了在其他兩人麵前顯得更有優勢,都不會把那晚什麼都沒發生的實情往外說的。
他低哼,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小皇帝擺了一道。
時淺渡故意笑說:“大人若是不滿,日後再安排那人來我寢殿就好了。”
“……”
談若心窩子裡的火,蹭蹭地往上竄。
她還是想讓那些人侍寢麼?
說的也是,欺瞞了他這事,不代表小皇帝就願意他伺候,願意讓他親吻。
來之不易的好心情霎時間蕩然無存,變得烏雲密布。
“陛下就這麼想叫人侍寢?”
“是啊,實在是想得很。”
時淺渡勾住男人的腰,一邊抱著他一邊往前走。
直到把他重新帶到了床鋪之前。
“大人。”她在男人耳畔歎息著喚了一聲,“往後大人日日侍寢,好不好啊?”
談若的耳朵酥熱的厲害。
他被人撫弄在後腰,莫名就又……想到了那晚。
腿上不住地發軟,被輕而易舉地推倒了。
他躺在了柔軟的被褥上。
緊跟著,小皇帝跟那天一樣,膝蓋抵上了床鋪。
他聽見她懶洋洋地笑問:“大人方才可是想親我?”
溫熱的指肚劃過臉頰,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心頭一跳,有期待也有惶恐。
他說不好小皇帝這話,是逗弄還是嘲諷。
“陛下想說什……”
他被擒住了唇舌。
那種感覺太突然,也太過美妙。
導致他頭腦停滯了片刻,才做出反應。
手臂依戀地纏上了小皇帝的脖頸。
濕濡而繾綣的吻弄得他氣虛喘喘,眼尾染上緋紅,又濕又軟。
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仿佛在這一刻屬於她了。
時淺渡與他糾纏片刻,掀開被子,也瞧見了那抹紅。
她一頓:“剛才把大人的床鋪弄臟了一點兒。”
“不礙事。”談若低低地喘息,撩撥似的去往彆處親,一邊模模糊糊地說,“陛下可以換種方法……弄得更臟一點兒也無妨。”
他喜歡方才的親吻。
他覺得還不夠。
遠遠不夠。
還想要更多,更多。
他壓抑住風暴一般的狂熱期許,呢喃著吻她。
“陛下,多給臣一些。”
時淺渡喉嚨一滾。
談大人可真是叫人沒法抗拒。
她笑問:“大人這是在邀請我?”
男人眼波流轉,在熹微的光線中泛著淡淡的妖冶的光。
“不是陛下您說要臣侍寢的麼?臣……隨時都好。”
“本不想白日宣淫,奈何大人這般熱情……”
時淺渡撩開他的衣袍,細密的親吻逐漸向下。
她感受到了男人的輕顫,似乎還本能地,有些逃避。
他怕被瞧見他低賤殘缺的證明。
她頓住動作,重新吻上男人的嘴唇:“大人不喜歡就算了,我們還像上次一樣。”
談若睜開緊閉的雙眼。
心中很是矛盾。
他又怎麼會不期待不著寸縷的、親密無間的觸碰呢。
他隻是……害怕罷了。
“臣不想陛下瞧見了覺著惡心,彆汙了您的眼。”
“我家談大人怎麼會惡心呢?”時淺渡好笑地勾起唇角,溫聲好好地哄他,“大人最好了。”
談若心下一軟,酸酸澀澀的。
他知道這種話八成是騙人,但還是覺得高興。
因為小皇帝一句隨隨便便的哄逗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他可真是個軟骨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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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了。
談若窩在床上,衣裳淩亂地褪到了腰間,卻沒徹底褪去。
他終是沒能允許自己徹底地暴露在小皇帝麵前。
因為深埋在心中的、極度的恐懼。
他在等小皇帝回來。
雖然不希望在事後被她晾在這兒,更想膩味膩味……
誰叫她這幾日有些特殊呢。
過了一陣,時淺渡終於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她太討厭每個月這麼幾天了,就是再好的吃穿用度,都沒法改變這些日子的不便。
害得她沒顧上多於她家談大人多溫存溫存,就得離開去打理一番。
她一回來,就瞧見談若獨自一人蓋著軟被窩在床上,懶洋洋的,眼角分紅水潤,淩亂濕濡地睫毛隨著抬眼的動作輕輕顫動,有幾分說不出的美感。
瞬間就讓她回想起了男人圈著她細喘的模樣。
說叫人心肝亂顫都不為過。
若不是她這兩天實在不方便……
非要再糾纏個一時半刻的,儘興了再說。
“大人。”
她坐在床邊,輕輕撫上男人的臉頰。
男人往她這邊靠了靠,手臂環上她的腰。
“話說回來……臣怎麼記得,陛下上個月並非此時?”
談若在宮中近三十年時間,麵對的不是皇上就是嬪妃,大事小事私事公事都多了去了,自然對許多人難以啟齒提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他將手捂熱了之後,覆在小皇帝的身上輕輕地揉了揉。
“我從小受凍受累多了,一向是不準時的。”
時淺渡見他這般,越發覺得談大人真是個心細又會伺候人的。
她又說:“要不然,也不會每回前兩天都疼得厲害。”
“太醫應是為陛下瞧過了吧?”
“嗯,開過方子了,不過調理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慢慢來才行。”
時淺渡彎腰,去親吻男人的嘴唇。
他的唇異常柔軟,親起來舒服,叫人流連忘返。
談若卻在自己饜足了以後撇開頭,很乾脆地躲了過去。
他掀起眼皮,笑問:“上回陛下占了臣的身子……怎麼不這麼親啊?”
時淺渡沒想到這人到現在還對之前的事兒記著仇呢。
這是開始翻舊賬,興師問罪了?
她實話實說道:“……我怕大人咬我。”
那會兒,她能感覺到談若對她的好感。
但也僅僅是好感罷了。
他總是氣定神閒,少有慌亂。
她就是打著幫忙的旗號滿足自己的私心,萬一她家大人被她氣著了,狠狠地咬她一口……她可怕疼,還得好幾天吃飯都不利索。
“萬一大人不樂意,狠心把我舌頭要壞了,太醫上藥時問起怎麼回事,我總不能說是想占談大人的便宜,不小心被咬的吧。”
“……”
一時之間,談若竟是無言以對。
怎麼也沒想到,讓他每每回想起那晚,都在歡愉中夾雜了一絲刺痛的事……
竟然有這麼個簡單的理由。
害得他以為,自己有多不招小皇帝待見,在床上都不想看他的臉,不願意親他的嘴。
她可真是太會氣人了。
憋了幾秒,談若才氣笑道:“陛下當臣是狗嗎?”
“當然不是。”時淺渡笑嘻嘻道,“現在知道大人不會咬我了。”
她又去親吻男人的嘴唇,反複親了幾次。
“大人的嘴唇真軟。”
談若微仰著頭,享受每一次親吻。
隻是心中泛起了一絲酸澀。
他知道,自己最多是一條好狗。
一條看門的好狗。
僅此而已。
“那陛下為什麼捂住臣的眼睛?我記得方才陛下還說……”他一邊輕喘一邊將頭埋在小皇帝的耳畔,“特彆喜歡瞧見臣紅著眼睛喚您的模樣。”
時淺渡的喉嚨滾動了好幾次。
她簡直不要太喜歡。
至於那時麼……
“我不想在大人眼裡看到恨意。”
她扣住男人的肩膀,讓他可以依偎到自己身上。
手指搔了搔鼻尖,掩去一點點心虛。
“畢竟那回算是趁人之危,不確定大人是否願意讓我碰。”
如果談若不願意,那不就是……強迫他了嗎?
雖然說,強迫的同時也是幫他。
唔,一正一負算是抵消了吧,不算理虧。
“嗬,虧陛下還知道那是趁人之危。”
談若低哼一聲,做得是一副高傲的嫌棄姿態。
心裡卻有點慶幸自己那時候神誌不清,身體無力,沒辦法反抗。
若不是那次,他意識不到自己竟然……那麼喜歡小皇帝。
愛她給予的一切,並且想要更多更多。
不過,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喜歡,才會走到今天吧。
一切都亂了套,讓小皇帝知道了他的心意。
雖然他不曾明說,但是個人肯定都能察覺清楚。
身處擁抱與親吻中,卻已經開始擔憂未來。
“實在是太喜歡大人了。”時淺渡坦然說道,“自然就想要得到大人。”
談若萬沒想到會突然聽見表白,微微一怔。
心下發軟的同時,扯動唇角。
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嗎?
喜歡的時候不管怎樣都想占有得到,若是,不喜歡了呢?
對一個閹人的喜歡,又能保持得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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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後,談若在柳公公的服侍下擦乾了長發,梳順。
接著,換上特意熏了香的衣裳。
“陛下此時在哪?”
柳公公欠身答:“陛下正在書房接見兩位大人。”
談若垂眼:“去書房吧。”
他在書房外麵與兩位朝臣打了碰麵。
與記憶中眾人厭惡他卻不得不恭敬的畫麵有所不同,如今,那份恭敬退卻不少。
兩人略帶蔑視地睨他一眼,還摻雜著一些幸災樂禍的嘲諷笑意。
那表情似乎在說:
這個臭閹人定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猜陛下什麼時候取他性命?
“談大人,今日怎的不見你在書房啊?”
談若腳步微頓,彎成新月的桃花眼露出威脅的意味,紅唇一勾:“奉勸二位大人不要什麼都說,小心閃了舌頭,日後後悔。”
“你……!嗬,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兩人甩袖而去,氣憤的哼聲不斷。
談若氣定神閒地收回視線。
旁人瞧不出破綻,也就隻有熟悉他的人,能從他撥弄念珠的頻次中見得端倪。
柳公公心知大人噎人的話說得篤定,心中卻不然。
他無聲地歎息,為談若感到高興,也為他感到悲哀。
他們這樣的人啊,一輩子能遇見喜歡的人,得到一絲回應,體會常人的感情,已經是極大的幸運了;可若是又因此丟去性命……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在此候著吧。”
談若吩咐,走進了書房。
時淺渡正在忙,聽見聲音抬頭,順手將奏折翻過來蓋在桌上。
她臉上一笑:“大人,你來了。”
她並不在意談若是否敲門是否請示,一直不介意他來去自如。
整個皇宮,不論他想去哪,想怎麼做,她都不會插手。
“陛下在忙什麼?”談若站定在小皇帝身邊,“已經勞累許久了,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出結論做出改變的,陛下還是多休息才是,注意身子。”
視線掃過扣過去的奏折,心間泛起苦澀。
這就開始避著他了嗎?
“沒事,趁年輕,還扛得住,忙幾天算什麼。”
時淺渡順手用左臂勾住男人的細腰,將圈在身邊輕輕攬著。
右手翻開另一本折子,視線上上下下掃過文字。
談若垂首到她耳畔,用唇若有似無地輕蹭。
他柔聲說:“休息會兒吧,陛下。”
落在小皇帝脖頸間的手指也不老實地輕輕動作。
這樣的暗示,已經相當的明顯了。
可小皇帝偏偏專注於眼前的政事,還拍拍他的手背。
他來之前,就做好了不被小皇帝關注的準備了。
但真到了這兒,胸口還是悶悶的難受。
自他們第一次坦誠相見,已經過去大半年之久了。
小皇帝一開始總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每每環著他的腰時,都會不正經地亂動。尤其是他在勤政殿中為她處理政務時,更是喜歡故意搗亂,弄得他心神不寧。
他則蹙著眉頭,輕輕拍在小皇帝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亂動。
可漸漸的,隨著他允許小皇帝接觸權力,她就變了,不那麼愛碰他了。
她更喜歡處理政事,每天埋頭在治理國家上。
就如同現在,手臂環著他的腰,卻不再撫摸他。
就連他那樣明顯的勾引,她都不當回事。
談若暗地裡咬了咬牙齒,想得越多,心中就越疼。
他勾住小皇帝的下巴,往上一挑,讓她揚頭看向自己。
垂首,便吻上她的唇。
濕濡的舌撬開她的唇齒,強迫她與自己糾纏在一起。
小皇帝順著他的意思,與他反複親吻幾次,直到他的呼吸不穩,低低地喘息。
她從不會拒絕他的主動,按理說,應該高興才對。
但他卻感到壓抑,感覺時淺渡不過是興致全無地敷衍他。
他更覺得無力,隻能乾著急卻無可奈何。
他無論怎麼勾引,都無法讓小皇帝像從前那樣喜歡他,喜歡他的身子。
果然,對一個閹人的喜歡啊……
持續不了多久的,對吧?
唇齒的依偎是讓人愉悅的。
他卻忍不住滿心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