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中(1 / 2)

“白眼狼!”青桃破口大罵,“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讓他活活餓死!”

當年賀笳生窮的連口飯都吃不上,不是江家施舍,早就活不下去了。

青桃想起賀笳生昔日的溫馴與方才那副清高嘴臉,就犯嘔,若非顧忌他舉人的身份,真想跳下馬車把人按在汙水中毆打!

“縣主,咱們入宮告禦狀,找太後撐腰,革了他的職,讓他沿街乞討去!”

“不能去。”

“怎麼不能?”青桃氣憤難消,看見江頌月抓握起的泛白指骨,心中一軟,怒火嗤嗤澆滅在了心頭。

是不能。

太後的恩情不能浪費在處置賀笳生上,要留著,用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賀笳生就是知曉江頌月的想法,才敢肆無忌憚地擺出這種姿態。

“還說縣主你想攀高枝,我看賀笳生那遭瘟的東西才是!若是沒有做軍器監丞的嶽父,區區三甲進士,他早不知道被攆去哪個窮鄉僻壤了!”

是這個理,江頌月心裡門清,越是明白,就越覺憋屈。

明明賀笳生才是那樣的小人,就因為他有功名在身,有個做京官的嶽父……

突然,江頌月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停下!衛章停下!快,去幫我與賀笳生傳一句話。”

馬車停下,車夫衛章聽罷要傳的話,容色一喜,傘也等不及撐,跳下馬車直奔小酒館。

賀笳生的馬車已駛出一段距離,他坐在車廂中回想與江頌月短暫的照麵,神色平靜,內心卻如車廂外的疾風驟雨,狂躁煩囂。

江家沒有男丁,世代積累的財富、商鋪全由江頌月一個姑娘繼承。各地金鋪、糧鋪暫且不說,光是午陵長街上專門售賣珍寶首飾的緣寶閣,就價值連城。

想娶江頌月的商戶公子哥多如過江之鯽,江頌月一個都看不上。

她喜歡的是讀書人。

賀笳生正適合江頌月。

他喜歡江頌月的相貌,也中意她的嫁妝,可惜她肚子裡沒什麼墨水,性子不夠溫柔小意,還要拋頭露麵經營家業。

太後的疼愛總有儘時,除卻這個,她低賤的出身與舉止,與名門貴女有著雲泥之彆。

與她成親,對自己的仕途沒有任何裨益。

放棄她是對的。

雨滴聲如激烈急促的鼓點,催發了賀笳生心底噴薄的野心。

他勤學苦讀數年,是為了躍龍門成為人上人。

從最初在江家低頭討生活,到如今高出江頌月一頭,一切來之不易。決不能讓江頌月再度爬到自己頭上。

是以,不管江頌月與聞人驚闕的傳聞有幾分真,他都必須將這事扼死在萌芽中。

“賀大人——”

後方有人高呼。

賀笳生回神,聽出這是江頌月的車夫衛章的聲音。

他婚事在即,縱是想與江頌月割席,也不能當街失儀惹人笑話,於是命小廝停下。

然而衛章根本就未上前,僅是站在酒館門口,聲若雷鳴道:“賀大人,您給宋姑娘定的那台十八湘珠的翡翠瓔珞已送至緣寶閣,明日即可取走。

賀笳生心口突地一跳。

宋姑娘就是軍器監丞的女兒,他的未婚妻子,可他從未在緣寶閣定過什麼首飾。

他買不起。

賀笳生猛地掀開車簾往後看,見衛章遠遠朝他拱手,然後昂首闊步轉去拐角,消失不見。

而那個長舌頭的酒館小二,不知何時躥了出來,在簷下笑嘻嘻地恭維:“十八湘珠的瓔珞,少說得一千兩吧?還沒成親就這麼闊綽,賀大人對宋姑娘當真是情真意切啊!”

雨珠落在賀笳生臉上,砸得他臉皮生疼。

他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坐回馬車後,眼皮狠狠抽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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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甲一共才多少賞銀?置辦宅院、買馬車下人,就得花去大半,再去他老嶽丈家拜訪幾回,現今他怕是十兩銀子都拿不出!”青桃眉飛色舞,“等他要給宋姑娘買首飾的消息傳開了,看他上哪兒弄銀子!”

相識多年,江頌月對賀笳生的了解大多是他偽裝出來的,唯有賀笳生很窮這一點,絕無半點作假。

賀笳生中舉不過半年,就是不吃不喝,也攢不到一千兩銀子。

酒館小二定會把這事傳開,屆時賀笳生不買,會讓未婚妻子與老嶽丈顏麵無光。

買吧,就是把絞儘腦汁籌到的錢送到江頌月手中,讓她大賺一筆。

賀笳生得憋屈死。

難得從賀笳生身上扳回一局,青桃眉開眼笑,說道:“這麼看,小侯爺那酒館還是有點用處的……”

她征求江頌月的看法,卻見她依著車壁,翹首往雨中看。

青桃跟著湊去,見馬車外,瓢潑大雨被疾風卷起,於半空中飛揚,如沙似塵。有一些從縫隙湧入車廂,撲到江頌月頭上,在她發頂留下亮若珍珠的星點雨珠。

“縣主,彆淋濕了!”青桃趕忙翻找出巾帕,遞過去時,見江頌月仍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麵。

青桃再次隨她望去,終於在蒼茫雨幕中,看見前方巍峨肅穆的大理寺正門簷下,有侍衛之外的人英英而立。

“那是誰呀?”

江頌月凝目望著那處,聲音極輕,“聞人驚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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