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中(2 / 2)

“啊?”青桃趕忙一起偷看。

江頌月隻在宮中見過聞人驚闕幾次,大多是她陪在太後身邊,聞人驚闕上前行禮,再言笑晏晏地與太後閒談,全程視線不曾有半點偏移。

直到有一次江頌月失手打翻杯盞,驚動了二人。

她窘迫得無地自容,而聞人驚闕隻是對她含笑點頭。

“都是兩隻胳膊兩條腿,怎麼他就不一樣呢?那氣度、那模樣……”具體哪兒不同,青桃詞窮,尋不到合適的說辭,便略過去,“……跟畫裡的人一樣,怪不得那麼多閨秀中意他……”

江頌月頭也不回地點頭,“這些世家公子自小研習詩書禮樂,就連睡前童謠都是聖經賢傳,自然與咱們不同。”

青桃皺著臉,覺得真這樣的話,那些世家公子也太慘了。

看著江頌月滿臉認真的模樣,她不好反駁,就問起彆的。

“縣主可要與他說說話?由他出麵澄清,那些瘋言瘋語很快就能沒了。”

江頌月猶豫片刻,堅決道:“不要。”

不待她說明緣由,聞人驚闕倏地抬頭看了過來。

江頌月心尖一顫,猛地將車窗關緊!

阻隔了對方的視線,她撫著急促跳動著的心,後知後覺自己想多了。

大理寺有侍衛把守,尋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偶爾經過都是正色疾步,生怕驚擾大人辦案。

今日大雨,周圍街道上更是人影稀少,穩步行駛的馬車就變得格外顯眼。

他是被馬車驚擾到了吧?

再說了,離得那樣遠,他看不見自己的。

就是看見了、認出了,也會當做普通路人,畢竟兩人不熟。

她也的確是路過,犯不著心虛。

江頌月鎮定下來,重新打開窗縫,見聞人驚闕撐開一把淡青色的油紙傘,拋下侍衛,步履輕緩地向著石板大道走來。

他穿的是一身暖杏色暗紋寬袍,全身上下除卻腰間一塊碧青玉佩,無任何佩飾。

這裝扮可以說樸素了,連賀笳生都不如,他又總是溫和地笑著,該是普通書生模樣的。

可他身量高,肩寬腿長,步調穩重,就這片刻功夫,人已將至長街路邊,手中傘都未見搖晃,一點不顯文弱。

江頌月很想說他像祖父常念叨的詩賦裡的竹柏,堅韌挺拔,可實際上她心裡,是把聞人驚闕比作盛放的山茶花的。

就如同此刻,他的衣擺被風吹得飛舞,他卻不急不躁,從容地兀自前行,就是一株不懼風雨欺淩的無暇純白山茶嘛。

江頌月再次抹去撲到臉上的雨珠。

聞人驚闕在風雨中前行,她在車廂中安坐,卻覺得自己才是狼狽的那一個。

名門儀態和與生俱來的貴氣,她這輩子都學不來。

江頌月幽幽一歎,合窗扣響車壁,吩咐衛章:“駛快些,彆與聞人驚闕打了照麵。”

衛章得令,長鞭一揚,馬車驟然加速。

青桃扶住江頌月,不解問:“趁這機會把事情與聞人公子說清不好了嗎?大理寺附近人少,沒人瞧見的。”

“先回府,彆讓祖母擔憂。”江頌月這麼解釋。

實則是因為她臉上沾了雨水,覺得胭脂花了,模樣不好看。

還是他日再找機會與聞人驚闕說清楚吧。

其實不說也無妨,另一當事人是聞人雨棠,他堂妹,他該是知曉的。

……他沒有主動為自己澄清。

或許是因為忙著正事,沒聽見這些無稽之談?

這麼一想,江頌月心裡更不是滋味。

兩人遭受的是同樣的風波,卻隻有她一人被罵,單這事就已經很難開口形容了。

又憑什麼要求他為自己澄清呢?他也是受害者。

青桃不知她繁複的心思,聽著嘈雜雨聲,又道:“也不知聞人公子是要去哪兒,這麼大的雨,竟然不乘坐馬車,非要徒步。”

江頌月收拾起情緒,道:“這叫雨中漫步,讀書人都這樣。雨中走一走,回去就能寫出詩賦。”

普通人覺得這突然降落的大雨惱人,可讀書人心思細膩,說不準他是覺得雨中漫步足夠雅致,在找作詩的靈感呢?

就像江頌月記憶中的祖父,對著窗外的春雨會止不住地歎息,看見天上的鴻雁就心生感傷,每每這時,他就會落筆寫下在江頌月看來晦澀難懂的長篇詩賦。

讀書人說的話、做的事總是蘊含深意的,他們這樣的俗人看不懂才是常態,否則人家十年苦讀不是白費了?

青桃不信,撓著頭道:“縣主,我覺得你想多了。”

江頌月:“我說是就是。”

“好吧。”青桃道,“聞人驚闕就是在雨中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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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猶如水中遊魚,靈活地在滂沱大雨中穿梭,留下的車轍印記瞬間就被積水掩蓋,不留半點痕跡。

聞人驚闕看著隱在雨幕中的馬車,停下腳步。

靜立片刻,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很快,侍衛勒著韁繩停下,飛速下馬行禮,道:“少卿大人,陛下有急事傳召。”

聞人驚闕持著紙傘的手在傘骨柄上摩挲了一下,抬眼時唇畔重新掛上溫和笑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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