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眼睛(1 / 2)

當我夫君瞎了眼 鵲橋西 10647 字 5個月前

馬兒在林中撒蹄狂奔,不知過了多久,等它終於緩慢了速度,江頌月抓緊窗口,微微側了側肩。

她被聞人驚闕半抱著,肩膀就抵在他胸口,後者察覺到,立刻配合地放手,向後撤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變大,殘破的車廂中彌漫起淡淡的尷尬。

江頌月沒好意思看他,若無其事地躬下腰摸了摸右邊小腿,試圖抬起,才動了一下,就痛得皺起眉眼。

裙麵未見滲血,她猜測多半是腿骨被砸傷了。

江頌月不敢再動,想撩起衣裳查看一下,礙於聞人驚闕的存在,也沒好去做。

沉寂中,苟延殘喘的馬兒拖著車廂緩慢行駛。

江頌月低著頭,餘光瞟向聞人驚闕,看見他的衣擺起了幾道皺褶。

這是江頌月頭一回見他這樣。

她再飛快地朝聞人驚闕臉上暼了一眼。

世家公子重儀態,便是遭逢意外,也僅僅是衣衫微皺,此時他依然麵色平靜,不改從容。

反觀江頌月,因今日要去進香,特意素麵朝天地出門,發髻僅用素綢緞與一支白玉簪固定。

經過長時間的顛簸,發簪早不知掉落何處,綢緞也有鬆動,頭上的鬆鬆垮垮,更有幾縷淩亂地散落在鬢邊……

好狼狽!

江頌月低著頭,垂下的長發正好遮擋住她火辣辣的臉,她再用手指偷偷拉扯著袖口,好儘量把衣袖弄得整齊一些。

聞人驚闕能看到的,隻有她淩亂的發頂與扯個不停地細白手指。

她很拘謹。

離自己越近,她越不自在。

“腿傷如何?”他問。

“沒事。”江頌月下意識答了,記起二人不知被馬兒帶到何處,她接下來要依靠聞人驚闕,又改口,“興許是腿骨斷裂。”

正常情況下,接下來聞人驚闕該問她疼不疼了,可等了許久,也沒聽見他開口。

江頌月又迅速瞟他一眼,見他眸色沉沉地盯著自己受傷的腿,不知在想什麼。

她也朝自己小腿看去,突兀地看見裙麵上沾著的茶漬痕跡,以為聞人驚闕是在嫌她不修邊幅,頓覺難堪,急忙伸手將裙子壓下。

江頌月自行慚穢,不敢再看聞人驚闕,也從未與他有過獨處,唯有低頭沉默。

但馬車將要停下,兩人總要開口的。

片刻後,江頌月從窘迫情緒中抽離,鼓足勇氣,佯裝沉靜道:“今日狼狽,讓五公子見笑了。”

聞人驚闕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我狼狽時,你也在笑話我嗎?”

江頌月懵了下,順著他的話反問:“五公子何時在我麵前狼狽了?”

聞人驚闕神色微頓,道:“沒有,說錯了……縣主覺得伏擊的人是誰安排的?”

他把那事簡單略過,江頌月便真當他口誤,沒繼續追問。

她如實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可她最多猜的到對方是衝他二人之一來的,至於是誰,範圍太廣,她猜不出。

聞人驚闕垂眸,緩聲道:“縣主可有想過這事是聞人一手操作的?”

這話聽得江頌月心口猛跳,她猝然看向聞人驚闕,見他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隻看神色,誰能想到這話出自他口?

江頌月覺得他怪怪的,鎮定了下,否定道:“不會的,你沒理由這樣做……你與我流落山林,消息傳回京中,隻會於你名聲有礙,沒有好處的……”

“沒有好處……”聞人驚闕幽幽重複著她的話,低笑一聲,再問,“那於縣主而言呢?”

“我……”江頌月麵露窘迫,低聲道,“大概會被罵上幾天吧……”

旁的一男一女獨處,名譽受損的都是女方,到她這兒,反過來了。

且隻看結果,說這是她一手策劃的,可比聞人驚闕策劃的可信多了。

——要不怎麼這麼巧,她的腿受傷了呢?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賴上聞人驚闕?

聞人驚闕不接話,在心底將前些日子聽聞的流言過了一遍,又想起撞鐘和尚說的那些話,眸光低轉一周,道:“縣主放心,回京後,聞人必將事情澄清,並把動手之人繩之以法。”

江頌月點頭,就在此時,馬車忽地再次劇烈搖晃,聞人驚闕上前扶住她,接著“噗通”一聲重物倒地聲後,馬車晃悠悠地停了下來。

破碎的紗簾外,奔波甚久的馬兒終於力竭,臥倒在地。

江頌月望著馬兒身上凝固了的汙血,心有不忍,轉過臉道:“下去吧,咱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她不擅長辨認方向,但能看出兩人處在深山。

日頭將落,天黑後路更難走,萬一再碰上野豬之類的,一個傷了腿的姑娘,一個文弱書生……

還是先離開馬車,避開可能尋來的刺客,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吧。

江頌月說完,聞人驚闕再次沒了反應,隻是望著馬兒的方向,眉頭微蹙,眸中浮現出一層迷茫。

“五公子?”

聞人驚闕轉過臉,目光虛虛從她臉上掃過,道:“縣主所言在理。”

他扶著車壁向外探身,動作很慢,有些許的不自然。

就在江頌月懷疑他是不是受了傷時,他順利落地,而後轉過身,貼心地向著自己伸手。

隻不過這手離江頌月遠了些,看著像是出於禮數來扶她,又沒幾分真心,敷衍了事一般。

江頌月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前不久在馬車上不是都幾乎抱住她了嗎?

可人家現在不願意扶了,她也不好說什麼。

她是喜歡聞人驚闕,但也謹記祖母的教誨,不論何時,都不能自輕自賤。

江頌月用雙臂撐著車板往外挪動,聞人驚闕的手這才向著她的方向遞近。

她抿抿嘴唇,主動遞去台階,“男女有彆。五公子幫我尋根樹枝,讓我撐一下便可。”

這要求足夠簡單了吧?舉手之勞而已。

可讓江頌月沒想到的是,聞人驚闕忽而一笑,語氣無奈道:“聞人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江頌月:“……”

不會吧?他總不會也是賀笳生那種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山林裡,要暴露本性了?

“我的眼睛……”聞人驚闕似有所覺,緩慢開口,“實不相瞞,在下的眼睛出了問題,隻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線,就連縣主的方位,都是靠聲音辨認的。”

江頌月大驚,倉促間想起先前對話時,他的沉默與異常的反應。

那些異樣在這時全都得到合理的解釋。

江頌月連忙拖著疼痛的小腿往外挪動。

到了聞人驚闕麵前,她舉起手晃了晃。

“縣主離得很近,稍微能看見一點影子。”

江頌月再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聞人驚闕道:“看不清,不過我猜是二。大家似乎都愛比劃兩根手指頭來試探彆人。”

江頌月本來有些慌亂無措的,聽他平靜中帶著打趣的話,心頭略鬆,跟著安定了幾分。

她重新比劃起數字,再問聞人驚闕,他道:“看不清,也猜不出來。”

“什麼時候開始看不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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