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言論(1 / 2)

“對對, ”辛珊思亦無聲地回他:“把之前虧的追回來。”

薛冰寕在紙上畫了個圓為起點,接著描繪自己走過的地方:“昨天夜裡,我剛上大路就察覺有異動, 四周沒隱蔽的地兒,隻能上樹屏住氣。一群黑衣人自東邊來, 穿過路往西北邊去。我怕他們回頭,就在樹上多待了會, 順便把裂開的幾道傷口凝住, 又閉眼養會神, 不想再醒來…已在你們車上。”

“你用陰寒之氣凝住傷口後, 是不是感覺不到疼了?”風笑問。

她知道自己大意了, 薛冰寕羞緬。

風笑嚴詞:“陰寒之氣不止能凝住傷口,還能凝凍住你的感知。緊繃時, 察覺不著什麼。可你一合眼一放鬆, 就很容易陷入昏沉。今早上也多虧小尺子帶了眼, 若再遲個一兩時辰,便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

畫好一段, 薛冰寕擱下毛筆,拱禮向清瘦個高的男子:“多謝。”又轉向風大夫,“多謝您提點,日後冰寜一定注意。”

這麼鄭重,尺劍都有點不好意思, 抬手撓了撓頭:“平時我眼也不是很尖,今天會留意到樹乾上的血線,也是你命不該絕。”

辛珊思去裡間窩籃那,將放在久久小浴盆裡的藤籃拿出來,從中取了捆線和幾根不同樣式的絡子。

片刻後, 薛冰寕圖畫好,將它推給站在對麵的黎上。風笑挨過去,把圖調個向,兩人對照著地輿圖研究了起來。

“過來。”辛珊思朝著薛冰寕招招手,抽出幾股線:“先教你個編法最簡單的如意扣子。你看會了,就可以帶著線回自個房裡邊休息邊琢磨。”

“多謝。”薛冰寕走近,有些局促,手裡被塞了股線,她緊緊握著。一眼不眨地盯著編織,心強烈地跳動著。這就是尋常女子的活法嗎?一根絡子掙文錢,一個肉包兩文。短短兩句話,也就十多個字,卻透著動人的安平。

為了讓她看清,辛珊思手很慢,講解著:“再來一道,打個結。同樣走法,反複著來,到結扣要有轉變了,線穿過去,拉緊…”一個能將大蒙地輿圖記在腦中,逃跑時還不忘路線的人,就是手拙點,學打起絡子也是輕而易舉。

看了兩遍,薛冰寕就記牢了編法:“多謝您。”今天她說了太多謝了,但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辛珊思見風笑提筆在紙上勾畫,便曉他們是找著陰南山所在了,與薛冰寕說:“一會店夥計送水來,你想吃什麼就跟他講。賬都掛在房間上,無需擔心。”

“我…我會還你們。”這話說得有點空,薛冰寕臉紅。她現在是什麼也兌現不了。

辛珊思莞爾:“不用。你的花銷全裹在那張圖裡了。”送她去對麵二號房,“歇好再想想你明天是跟我們走,還是留在這養傷?”

薛冰寕深鞠。

“有事叫一聲。”辛珊思退出房,順手將門帶上。回到自個屋裡,從黎上懷中抱過閨女,垂目看多了線條的圖。

黎上指點薛冰寕畫的小圓:“坦州西邊的野狐嶺。”他們此行要去的地方,也在坦州以西,距離野狐嶺隻五六十裡路。

心情一落丈,辛珊思盯著那小圓,排除了在下臨江口建茶莊的想法:“那就不用去坦州了。”

“都到這了,我們可以去逛逛,在城裡住個幾日。”黎上拉著久久的小手:“我也看看地兒。”

“你看什麼地兒?”逛逛也行,當初她看上下臨江口那處,想的就是來去坦州方便。坦州,在西北一塊,僅次於蒙都和西望山,聽說東西、南北兩條主街旁,四·五層小樓隨處可見,繁榮得很。

黎上轉過頭:“看著找個僻靜地開個小醫館。”叫和春堂還是叫吉春堂呢?

“還開醫館?”他不是才把幾十家百草堂摘了匾?辛珊思表示不懂。

“醫館不用出去找生意。”而且他也最懂這套。

還一年到頭不會缺生意。辛珊思想到一話,醫院沒有淡季旺季,隻有忙與更忙。抱著個肉團子,她這有個提議:“黎大夫,您有沒有想過教些專精婦嬰之道的女醫出來?”

風笑抬眼,主上在給她接生之後還真想過這點。

不等黎上回應,辛珊思又說:“還有啊你去年不是當街給人接殘肢嗎?有沒有考慮過一些婦人遭遇難產時,也可以進行剖腹產子,保得大小平安?”

噝…風笑擰眉,閻小娘子這個想法很大膽,但刮骨療傷都可以,剖腹生產為何不能?無非就是怎麼止疼,在哪剖肚,剖肚後如何縫合,怎麼避免刀口發膿潰爛?

看黎上沉思,辛珊思抱著閨女默默轉身。她不懂醫術,隻負責提建議。這個年代,女子除非出家侍佛,不然都得要麵對成婚生產。多少風華正茂的女子,死在生產這道坎上?不計其數。

黎上醫術高明,可以鑽研一番。能有結果,那是最好。

傍晚太陽快落山時,黎上給睡醒的姑娘換了尿布,叫上她正練功的娘,一家口捯飭了下出了客棧。微風習習,雖還帶著點熱意,但吹在身上很舒服。叮叮當當的風鈴聲,清脆又不擾人。

“我明天要給久久做頂小帷帽。”辛珊思左手挎著藤籃,右手幫閨女拉了拉披風的連帽,擋住照來的光。久久乖乖地貼在爹爹懷裡,一臉笑。

“給你自己也做一頂。”黎上瞧著他麵容姣好的媳婦,一路來好幾個糙漢都走過了還回頭望兩眼,當他是死的一樣。

辛珊思欣然應道:“好。”手挽上他的胳膊,見到前麵有糕點鋪子,“我們去那家看看。”

“你上次稱的綠豆糕不錯。”黎上叫她出來,就是想陪她逛逛集。

“那家綠豆糕還是有點甜,等咱們安頓下來,我們買了豆子自己做,少擱點糖。”再有兩月,又到了吃桂花的時候。辛珊思饞桂花酒釀豆花很久了,今年大概率是吃不上了。但明年…她的茶莊裡一定有賣酒釀澆豆花。

到糕點鋪門口,黎久久小嘴嚅動了起來。黎上瞧了都發笑:“她聞到味道了。”

這家有用牛乳做糕點,奶香味濃鬱。進了鋪子,辛珊思就鬆開了黎上。

“兩位想來點什麼?”櫃台後,用布巾紮著頭的圓盤臉婦人笑嗬嗬的:“我們這有棗泥糕、牛乳糕、米糕、桂花糕…”報了十來種,最後道,“賣得最好的是牛乳糕和棗泥糕。”

“桂花糕甜嗎?”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辛珊思湊著鼻子走到一隻籮筐邊。

“我掐點給您試試,合口就買,不合口咱看看彆的。”

“行。”

店家不小氣,用小鐵鏟子鏟了半塊桂花糕予她。辛珊思小咬了一口,濃濃的桂花香在口中散開。這家的桂花是夾在糕裡的,不是在糕上撒一層碎末。吃口,起初沒覺甜,到最後了甜味顯出來了,但甜得很清爽。

“你也嘗嘗。”

看了眼送到嘴邊的糕點,黎上張嘴。辛珊思全給塞他嘴裡了,久久見了小嘴癟起。

“快瞅瞅你閨女。”辛珊思都不知怎麼形容,小東西好委屈的樣子。

黎上低頭,有意對著她咀嚼。久久眼一夾,淚珠子下來了:“嗚嗚哇…”太傷心了。

哈哈大笑,辛珊思讓店家給她稱兩斤桂花糕,賣得好的牛乳糕和棗泥糕也各樣來兩斤。

出了糕點鋪子,久久還沒傷心完,仍在哭。她爹都哄不好。

有家鹵肉鋪子生意瞧著不錯,辛珊思買了個整豬頭,讓老板給她拆了骨切一切。又稱了幾個口條來了四個蹄髈。聽老板說,拐道口客再來酒館有馬肉賣,兩人又往回走。

正當晚市,客再來酒館大堂裡坐滿了食客,吵吵嚷嚷,聲都傳出老遠。一個滿嘴胡子的黑皮中年一腳踩在板凳頭,右手端酒哧溜一聲乾了,嘖了嘖嘴:“俺一點沒看不起黎上。人家能扒上閻晴是人家的本事,俺怎麼扒不上?”

“你這樣子能扒拉上誰?小娘皮子見了你都得跑,也就樓裡那些姑娘稀罕你。”

“那是稀罕他嗎?是稀罕他兜裡的銀子。”

“白時年前腳投了蒙人,黎上後腳跟了閻晴。噝…你們給品品,那閻晴會不會就是辛珊思?”

“不是辛珊思又咋地?就她那一身功夫,師父不比寒靈姝差多少。”

“你曉得個屁。閻晴是不是辛珊思差彆大了去了。她若是,那達泰就得往後退退,密宗她說了算。如果不是,蒙人遲遲早早肯定要收拾她。要我看,她還是儘早投個門派靠著。”

“還達泰呢?密宗早幾月就換主了,現在是那個蒙人王爺和個叫穆坤的當家。”

“你以為達泰不會回來了,他舍得把含在嘴裡的肥肉吐出來?彆看他腦袋上毛短,那心比天都高出個頭。俺要是辛珊思,就回西佛隆寺,掌了密宗。把她師父的死查得清清楚楚,該殺的一個不留,把威嚴立住了。”

“我看閻晴八成就是辛珊思,不然你們想黎上那麼賊,兜裡揣著萬貫財,車前馬後地伺候著閻晴圖啥?聽說閻晴還生了個崽,你們算算辛家找人的時日,那崽肯定不是黎上的。”

“圖啥,圖密宗唄。就憑黎上的心機,隻要他想,枕頭風肯定吹得呼呼的。就是辛珊思沒那心,一天兩天的,也能被他吹得心花怒放。”

“我就好奇閻晴娃她爹是誰?誰這麼有種?”

“俺可是聽尤小說了,黎上懷裡抱的娃幾個月大了,那肯定是二月生的。往前推九個月,大概是去年六七月份懷的。辛家找人是七月。”

“閻晴娃她爹不會已經死了吧?”

“怎麼說?”

“騙色騙身,被閻晴拍死的。”

站在離門丈半地的辛珊思望著臉已經黑了的黎大夫,小聲問:“我們還要進去嗎?”她就說中午在悅和客棧,那掌櫃為何多瞧了眼他們?尤小真是不給自己留後路。

咒他死?他們死絕了,他都活好好的。一群一頓吃不上個菜的窮漢,竟還有閒在這說長說短,活該守窮。黎上拉著他閨女的小肉爪子,尤小眼瞎了嗎?久久的眉、鼻子、小嘴巴,沒一處不像他。這都看不出來,留著那兩眼珠子做什麼用?

沒等到回應,辛珊思又道:“要不我們今晚就在這吃?”

“好。”黎上快回,起步走向門口。辛珊思忙跟上,就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可知這場言論裡,她沒被貶著啥,倒是黎大夫遭了頗多質疑。

“換誰都樂意。”一個瘦子拍案而起:“彆說閻晴隻帶了一個娃,就是帶了個、四個,老子都樂得伺候。她又不是不能生了,隻要能給老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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