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劫來(1 / 2)

聽著兒子逐漸虛弱的哭聲, 巴爾思望著躺在蒙曜身前的那副骸骨嚎啕大哭。自烏瑩死後,他就在擔心、害怕,這一天…這一天來得比他夢裡的還要早。

雷聲隆隆, 雨如注。他好似回到了烏瑩死的那個晚上, 眼前浮現烏瑩垂死時的畫麵,她說她要化作厲鬼, 將他們一個一個全都拖進阿鼻地獄。

“王爺, 我求你殺了我。一切過錯全在我,是我負了莎娜是我害死了烏瑩,您是將我五馬分屍還是碎屍萬段,我無一字怨言…”

哪有這麼簡單?蒙曜盯著不再乞求的薩婕雅,幽幽說道:“事情敗露了, 你們在這認錯悔過,痛哭流涕。可如若不被揭呢,你們會想起埋著這的烏瑩的嗎?”諷刺極了,“不會的, 你們會一直逍遙下去。說不準本王還會遂了你們的願,娶了你們通·奸生下的孽種, 任你們予取予求,你們拿本王當什麼?”

巴德自幼伴隨王爺左右, 從未見他這般過,心揪得死緊。王爺在怪自己, 怪自己不夠強悍, 沒有護好烏瑩小姐。他在懺悔, 向烏瑩小姐懺悔。

老天好似猶嫌雨不夠大,銀龍自烏漆漆的天邊來,帶著雷霆之勢, 哢嚓一聲震天動地。雨水衝刷著骸骨,衝刷著骸骨握著的樓閣金簪,嬰孩啼哭一聲短過一聲。

薩婕雅顫抖著,瞪著蒙曜的雙目裡透著陰冷刺骨的寒,像惡鬼一樣。許是知道今夜不會善罷,她也不再存期望了,咧嘴笑起。泥水流進嘴,她不顧,在兒子斷了哭後,徹底爆發:“蒙曜,你以為是誰害死烏瑩的?是你。”

“薩婕雅閉嘴…”

這是自年少相識後,巴爾思第一次對這個女人說重話:“落得今日這般下場,都是你我應該的,怪不了旁人。”當年他在娶了莎娜後,就應絕了不該存的心,遠離薩婕雅,如此就不會有後來薩婕雅的懷孕和今天了。

兒子沒了,她所有的尊嚴所有的指望都沒了,薩婕雅恨毒,哪還會抱著乖順像往日那般聽從巴爾思,她嘲笑蒙曜:“不是彆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烏瑩。你那麼聰明,難道不清楚自己有多礙人眼嗎?”

“薩婕雅,你閉嘴。”巴爾思求她:“閉上嘴吧,不要再說了…”不要再激怒蒙曜。薩婕雅多居內宅,雖知蒙曜權重但卻因其年輕存了兩分輕視。可他不一樣,身在官場,他十分清楚蒙曜的權是怎麼得來的。

蒙曜微勾唇角:“礙眼?你給本王說說,本王礙了誰的眼?”

“不要…”

“皇帝、太子、玉靈公主,整個皇室。”薩婕雅被恨蒙了心智,她隻想發泄隻想要蒙曜去死,根本聽不到巴爾思的阻撓。

“是嗎?”蒙曜輕聲:“原來本王礙了這麼多人的眼。”薩婕雅知道有些事大家心裡清楚就好,卻是不能宣之於口嗎?烏孛爾氏一族,多少人口?

“王爺,薩婕雅瘋了,您彆再問了。”巴爾思奮力向尺外的石碑撞去,隻身子才挪了半尺,就被兵衛又摁回了地上。

“你父親是先帝的嫡長子,蒙克大汗養在身邊的嫡長孫啊…”薩婕雅看蒙曜平靜,更是不甘:“你父親廢了身子又如何,他活著就是皇帝的心頭刺眼中釘。包括你…你的權貴是你父王用命換來的。你母妃為避皇帝,甚至移居西望山,在你將將長成就病重離逝…”

“薩婕雅…”巴爾思嘶吼:“你閉嘴。”

“再是烏瑩,你為了她拒了皇帝賜婚,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心愛之人。”薩婕雅笑:“你以為我是怎麼懷上孩子,嫁入博爾赤氏的?”神色一狠,“是有人要我嫁給巴爾思。原本烏瑩會有個痛快死法,可那人不知我有多恨多嫉妒莎娜,我做夢都想將烏瑩活撕了。”

不敢想以後也無顏麵對,巴爾思欲咬舌自儘,隻兵衛快了一步卸了他的下巴。蒙曜低頭看著骸骨,雨水流過麵,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

“你不是想要知道烏瑩怎麼死的嗎?”薩婕雅像泄憤一樣:“是我有意讓她得知我跟巴爾思不僅在她母親活著時聯係緊密,還育有一女。哈哈…我把碧兒從江南接回,帶到她麵前。

她受不了了,去馬房牽了你送她的黑風就要回蒙都。她是被她父親攔下的哈哈…莎娜留給烏瑩的人,是巴爾思親手殺的。我把烏瑩交給了我女兒…憑什麼一樣是博爾赤氏和烏孛爾氏的孩子,我的碧兒一出生就見不得人,要被送去遙遠的江南,憑什麼…”

“對不起瑩瑩,”蒙曜慢抬手覆上交握的手骨,用心對她懺悔:“那年我不該放你離開蒙都,應送你去西望山的。”

“誠南王,這麼多人因你而死,你活得不累嗎?累了就去死…你怎麼還不死?”薩婕雅詛咒:“你不死,你所在乎的人都會一個一個替你去死。下一個會是誰…”

他已經沒有在乎的人了。蒙曜輕嗤一笑:“巴德。”

“奴在。”巴德起身大步上前,跪在一丈地。

“將博爾赤·巴爾思和烏孛爾·薩婕雅通·奸殺夫殺妻殘害原配嫡女,讓奸生女頂替嫡女的事,還有她剛剛所言,詳儘呈於紙上,讓他們畫押。”

“我沒有殺夫。”話音未落,薩婕雅激動:“什麼我剛說的話,蒙曜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蒙曜抬眼望向薩婕雅和死死盯著他的巴爾思:“你問錯了,這事本王會上呈皇帝,讓整個朝廷都知道你…博爾赤·巴爾思之妻烏孛爾·薩婕雅說皇帝、太子、蒙玉靈等等恨不能啖本王的肉喝本王的血。本王也十分好奇皇帝、朝廷會是個什麼反應,會怎麼處置此事來安撫本王?”

薩婕雅怕了,不瘋了:“蒙曜…王爺,我錯了,你放過烏孛爾氏,烏孛爾氏上上下下上千口,你不能…”

“不要求本王。”蒙曜自諷:“本王隻是一個小小的王爺,有機會的話,你還是去求一求讓你嫁進博爾赤氏的那位。那位手能遮天,她救得了烏孛爾氏。當然,你也可以求皇帝求太子,畢竟你這般幫著他們對付本王,他們該成全你的心願。”

“王爺…”

“她太吵了。”蒙曜閉上眼睛,再次為烏瑩誦經。

兵衛捏上薩婕雅的下巴,稍稍用力一拉,她就沒聲了。

大雨還在下,待誦完一遍經,蒙曜吩咐:“讓密宗擇百位手沒沾過血的僧人,去往蒙都。本王要帶烏瑩回誠南王府,為她超度。”

“是。”

“去看看坑裡那小兒,要是還沒死,就送他上路。”一個不懂事的小娃,蒙曜不欲折磨,要折磨就折磨懂事的。

“是。”

“本王讓準備的棺什麼時候運來?”

這問巴德來回:“奴在洛河城找不到上好的棺木,盧陽有,但要晚上一日。”

“儘快。”

“是。”

小陰山墳場發生的事,辛珊思暫時還不知,但她卻夢著一長得與朱碧有六七分像的姑娘,那姑娘身著藕色圓領衣裙,笑起來淑雅又明豔非常,屈膝一福身,後退幾步衣裙變大紅勁裝翻身上了一匹鬃毛黝黑的駿馬,策馬離開。

睡在旁的久久嘖巴小嘴,肉肉的手指已經伸到嘴邊。穿著白色寢衣的黎上,將她的手握住。

昨個睡得晚,天大亮,一家子才起身。玲瓏街這處宅子雖是進,但不大。正門進入,就是前院,前院沒書房,攔中隔了個客院出來。過了垂花門便是正院了。正院正房間帶著兩耳房,東耳房作書房西耳房是茶室。東西兩廂房要比正房窄些。

廚房在正院之後,看院子的兩家住在後罩房。尋常守門,就宿倒座房。園子,隻正房前的一分半地。

早飯簡簡單單,豆粥烙餅鹹鴨蛋,兩碟小菜。沒等吃好,風笑就來說,守院的兩戶人家要回鄉了。

“是不回來了嗎?”辛珊思奇怪,怎麼他們一來人就走了?

風笑挨著尺劍坐:“本來看院子的活兒也是暫時的。去年關百草堂,主上為防萬一,明麵上將咱們的大夫、藥童都散了。這宅子又是在主上名下,就不好再讓醫館的人繼續管著了,所以才另尋了幾人來看。”

黎上掏了個蛋黃給珊思:“此次來,正好就便把這宅子轉出去。”

這事辛珊思不管,一口烙餅一口粥,身後窩籃裡久久蹬著腿啊啊哦哦地自個玩著。吃完早飯,抱上小家夥研究起了宅子。

對於茶莊,她早有構想。住的地兒就按著四合院的樣兒來,後院要圈點地。茶樓兩層,樓上隔雅座,樓下大堂。基本格局,跟這宅子差不多,就是該建倒座房的位置建茶樓,沒有後罩房,後院整塊田。

“噢…”久久眼睜大大地左右張望。

辛珊思托著點她的小腦袋,逛完院裡,漫步走向後門。後門上了鎖,她又回頭往偏門去。

黎上安排完事情,拿著把油紙傘找來:“今天歇一歇,明天咱們先在西城溜達溜達。”撐起傘,給母女兩擋著日光。

小門也鎖了,辛珊思歪頭靠著閨女:“我想去院外瞅瞅。”

“那麻煩娘子這邊走。”黎上側身,笑著抬手作請。黎久久高興地兩小手一撲,哈一聲嗤出老大個口水泡泡。泡泡破了,更是樂得小人兒都連連撅動,跟條魚似的。

辛珊思唇口高揚,看著她:“黎大夫,你閨女挺會傻樂。”

“這樣好。”黎上希望黎九瑤能日日開開心心,如此他與珊思才不後悔帶她來這個世上活一回。一家口出了垂花門,穿過外院,

宅子在玲瓏街尾,比較清靜。再向西去一點便是條河,河對岸是一片高高矮矮的房屋。

看經過的行客多挎著籃或背著簍子,辛珊思往東望去:“那邊街上熱鬨嗎?”

“我們去瞅瞅。”黎上伸手接過不老實的閨女。

她倒想,但是不能夠。辛珊思挽住黎上:“你閨女今早到現在還沒拉臭。咱們就先繞著院子走走。”

黎上低頭看臂彎處的小肥丫,冷臉問:“為什麼不拉臭?你不是每天早上醒來就開始蓄力的嗎?昨天吃的不好…”

“教訓兩句就夠了,她又聽不懂。”辛珊思拿過傘,拉著他往河邊去。

隻還沒到河邊,黎上就停下腳了。黎久久正沉重著小肉臉,目光透著股堅定。瞧父女兩的樣,辛珊思樂不可支,決定讓出點空間給一位。

黎久久真是用大力了,兩小拳頭握緊緊。很快黎上就聞到味了,強忍著笑,以免打攪到她。等小家夥開始動了,趕緊返家。

辛珊思跑在前:“我先回去兌水。”

換了尿布,洗了屁屁後,黎久久對著她爹連著歎了兩口大氣。黎上問:“舒服了吧?現在咱們陪你娘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啊偶…”

“同意了。”黎上伸手向喝水的珊思。

辛珊思放下杯子,提上藤籃,牽住他的手:“都快中午了還去做什麼?”

那你倒是不提藤籃呀。黎上笑著道:“去看看有沒有小食?中午收攤,鋪子又不會關。”

好吧,辛珊思帶上油紙傘,出了家門,撐起傘給她白·嫩嫩的閨女遮著點。往東走半盞茶的工夫,路上人就多起來了。

到底是大城,街道比洛河城寬多了,路兩邊還有不少攤子沒收。見到有賣桃的,立馬過去。

“大姐,這個多少錢一斤?”

“可當不得您這聲大姐。”婦人淳樸,一笑眼兩邊的紋更顯深刻,她拿起自家的桃:“夫人,您先瞅瞅俺家這桃,多大個。俺家的老桃樹七十多年了,年年修枝,果掛得不是很多,個頂個甜得跟糖似的,汁水也多。”

桃好不好吃,辛珊思看皮就知道,這家的桃確實好。

觀客人打扮,攤主一咬牙:“俺洗個給您嘗嘗。您要是覺好,就帶點。真不誆您,俺家的桃雖然比旁人家要貴個一文,但肯定值。”

也是實誠,辛珊思把傘給黎上,蹲下身:“不用嘗,你拿個簍子給我。”

“噯噯。”婦人當著麵,將簍子稱了:“您瞧好,一斤一兩。俺家桃,六文錢一斤,兩斤十一文。”

黎上低頭看著珊思挑揀,眉宇間儘是溫柔。攤主見小婦人一個接一個地往簍裡放,嘴都咧開了。

辛珊思數著數,撿了五十個才停下手:“你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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