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S01E02–四月–友達』(2 / 2)

“那個,我是三樹繁……”

“大家好,我叫諸伏景光,喜歡的東西是……”

犬井戶締左看右看,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來之前被沙耶耳提麵命背下的自我介紹。眼看著還沒自我介紹的人越來越少,他乾脆眼睛一閉,選擇了一個最近的模板作為參考。

“呃、大……大家好……我是諸伏……呃嗚、我是犬井……喜、喜歡的東西是貓……”

從第一次的失誤開始,犬井戶締越說越磕磕絆絆。

被他用作參考的那位同學若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慘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

彆人也許沒聽清這家夥說的是什麼,坐在他旁邊的諸伏景光卻聽得一清二楚……

……狡猾的笨蛋。

*

在自我介紹的環節結束後,狩野老師履行承諾,抱著袋子走到每個小朋友麵前,讓他們自己挑選想要的零食。

等到犬井戶締挑選的時候,他卻犯了難。

和不想耽誤狩野老師太多時間,隨手抽出一個就甜甜地笑著道謝的同桌不同,犬井戶締完全沒有客氣的意思。

他扒著袋子的邊緣,仔仔細細地辨彆著各種零食的不同。可是除了幾種見過的零食能迅速辨認出來是什麼,更多的包裝袋上印著的都是陌生的片假名。

看上去似乎是舶來詞。犬井戶締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念了幾次,也沒能明白究竟是什麼。

狩野老師也算是好脾氣,等了快兩分鐘也沒有催促,任憑他的頭越探越深,直到快鑽進去才抖了抖袋子,算是某種隱晦的阻止。

實在無法決定的情況下,犬井戶締皺著臉,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同桌——之前輕鬆的就把幼稚園規則給複述出來的諸伏景光,給他留下的初始印象實在太好,以至於犬井戶締下意識地又看向了他。

但諸伏景光似乎是覺得有點無聊,又因為不方便把視線長久停留在彆人身上,此刻正小幅度地晃著腿,認認真真地看著手裡零食包裝袋上印著的成分表。

那種東西也能看懂嗎……

犬井戶締對他肅然起敬的同時,從袋子裡挑選出了和諸伏景光選的一樣的零食。

“嗯……戶締君要這個嗎?”狩野老師有些驚訝,但還是好脾氣地確認道,“老師走了之後就不可以再換了哦,好好確定一下。”

犬井戶締又自以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諸伏景光,隨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狩野稚來回打量一眼後,幾乎是瞬間便對犬井戶締的小心思了然於心。

“……好的,那垃圾要記得好好收起來哦。”他忍著笑慣例叮囑了一句,便抱著袋子走向了另外一邊。

小孩子的心思,實在是太好懂,而且也太可愛了……這份工作還真是沒來錯。

他壓抑住喉嚨裡要溢出的笑聲。

*

諸伏同學,挑的到底是什麼呢?

抱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犬井戶締低頭晃了晃紙盒,聽著裡麵傳出來的聲音,卻仍然有些不明所以。聽聲音聽不出來就算了,他本身也不是很擅長分辨細微的聲音,但最拿手的氣味方麵也遇到挫折,就讓他稍微有些不高興了。

可惜不管犬井戶締貼的多近,他也隻能聞到表麵上沾染的混雜氣味,完全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圓柱紙盒包裝的零食,而包裝上前半截的片假名像是巧克力,後半截讀出來又感覺不太對……

“……誒?”被餅乾來回晃動的聲音驚醒,諸伏景光看向自己的新同桌,對他的選擇有些意外的同時,又忍不住露出一點和朋友有著共同喜好的高興笑容,“你也喜歡這個巧克力餅乾嗎,犬井同學?”

……巧克力、餅乾?

犬井戶締眨了眨眼睛,猛的側過頭來盯著自己的同桌,像是被背叛了一樣大驚失色:“這個是巧克力餅乾嗎?”

“嗯,是啊。”藍色貓眼的同桌困惑地歪了歪頭,“你不知道就選了嗎?”

……上當了,嗚。

犬井戶締突然變得垂頭喪氣了起來,他低垂著頭,有些生悶氣的同時又清楚旁邊的同學是完全無辜的。

說到底,笨蛋的家夥是自己……

他小口地歎著氣,乾脆把巧克力餅乾遞給了旁邊的諸伏景光。

“你不要嗎?”諸伏景光有點不知所措,猶豫著接過了之後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有誤,“還是要我幫你打開?”

犬井戶締搖搖頭:“我不要,給你吃。”

“誒……你不吃嗎?”諸伏景光晃了晃巧克力餅乾的紙盒,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這個很好吃的,如果你沒吃過的話,可以稍微試一點看看。”

“要試試看嗎?”他扶著椅子把身體向犬井戶締的方向歪了過來,聲音軟糯,又帶著像是誘哄一樣的語氣,“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打開,吃不下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謝謝,但是不要了。巧克力的話,我不能吃。”犬井戶締吸了吸鼻子,這次是真的快要氣得掉眼淚了。

吃了的話,要被沙耶抓著催吐,然後趕著去洗胃,那是他連續睡十二個小時,吃三頓大餐、四袋零食也彌補不了的精神創傷。

諸伏景光又看了看手裡的零食,目光落在“巧克力”的字樣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不能吃的話,是過敏嗎?媽媽也說過,過敏是非常嚴重的事,不可以強迫彆人吃過敏的東西……他剛剛還說巧克力非常好吃,那樣的話是不是不該對不能吃巧克力的人說?

會不會聽上去像炫耀呢……

正在諸伏景光抿緊唇,心裡生出一點愧疚時,完全沒放在心上的犬井戶締悄悄地聳著鼻子,隱秘地藉由氣味打量著他。

這位氣味相當友善的同桌,眼睛圓滾滾的,瞳色也非常獨特,如同藍寶石一樣清澈透亮,同時還生著上挑的眼線,整體看起來就像是貓眼一樣。

這種和媽媽一樣漂亮的眼睛,無疑讓犬井戶締對他的初始好感相當之高,甚至隱隱有些憧憬——他自己的眼睛雖然也經常被沙耶稱讚,卻不是像媽媽那樣的貓眼,而是更像犬類。

即使不考慮之前從諸伏景光那裡得到過的幫助,光憑那雙眼睛,他也會是犬井戶締在向日葵班裡好感度最高的存在。

“啊、說起來,差點把這個忘了。”諸伏景光用左手抱住兩份零食,彎起眼睛,把那雙眼角上挑的貓眼眯成了一條縫,對著犬井戶締伸出了右手,“果然還是應該有一個更正式的自我介紹才對——”

“你好,我是諸伏景光。現在就讀裕芽幼稚園向日葵班,家住天神町四丁目十一號,歡迎你來我家裡玩哦!”

犬井戶締眨著眼睛,看著他伸出的手半天,等諸伏景光的手都有些發酸了,才猶猶豫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出乎諸伏景光意料的是,他並不是像握手那樣平著伸出,而是從上而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諸伏景光的手心裡。

下意識配合他動作,握住他指尖的同時,諸伏景光的心裡泛起了一點奇妙的既視感。

……好像被求婚的時候,女孩子對男孩子伸手的姿勢啊……

“你好,我是犬井、犬井戶……”犬井戶締困擾地皺著眉,磕磕絆絆了半天還是沒能想起自己的全名該怎麼念,隻好試圖小聲把這段糊弄過去,“家在、在……”

在諸伏景光鼓勵的目光下,他越說越慢,最後直接停了下來,眼神亂飄,在心裡求助起了不在場的飼主。

……沙耶,我們家在哪裡來著?

“是忘記了嗎?”諸伏景光握著他的手,安撫似地笑了笑,溫柔地寬慰起他來,“沒關係的,我有時候也會忘記。犬井同學是太緊張了嗎?”

單純沒有記住的犬井戶締:……

長發的孩子在順著他的話糊弄過去和說出讓自己難為情的真相間搖擺了一瞬,還是選擇了坦坦蕩蕩:“不是緊張啦……隻是沙耶讓我背的時候,我沒記住。”

“抱歉,我有點笨……”

“完全沒有那回事。”諸伏景光認真地回答道,“我覺得犬井同學明明很聰明的——剛剛那個,隻能說是有點粗心吧?”

是這樣嗎……!第一次被彆人肯定智商,還是被這麼厲害的家夥……

犬井戶締信以為真地點點頭,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

在諸伏景光有些困惑的注視下,犬井戶締反握住諸伏景光的手,拉著他的手向上的同時微微低頭,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作出這種奇妙的示好舉動的本人則完全沒察覺到諸伏景光的僵硬,高興地給出了回應,蹭了蹭他的掌心。

……像是什麼小動物一樣。

掌心感受到的觸感柔順而溫暖,回蹭的動作更是笨拙又可愛。

諸伏景光動了動指尖,不小心勾起一點發絲後,他像是剛回過神來一樣,忙不迭地順了回去。隻是這下意識的反應,倒是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在撫摸什麼小動物了。

“……抱、抱歉,失禮了……”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後,諸伏景光猛的收回手背在身後,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些慌張的神色。

“失禮?”犬井戶締睜著那雙金色的眼睛看向諸伏景光,臉上一片茫然,“哪裡失禮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莫非對於犬井同學來說,這隻是一種友好的社交禮儀嗎——在不那麼普遍的方麵來說?

看著犬井戶締信誓旦旦的模樣,諸伏景光內心掙紮了一下,還是選擇相信他。

也許和彆的國家的貼麵禮之類的差不多,隻是犬井同學家裡的習慣和他家的不太一樣而已,是他有點大驚小怪了……

諸伏景光輕呼出一口氣,也握住犬井戶締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同時重新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嗯,那……很高興認識你,犬井同學,今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哦!”

“……欸?”犬井戶締的動作一頓,表情變得茫然了起來,他不確定地問道,“交朋友,這麼簡單就可以了嗎?”

隻是這樣就算朋友的話……

犬井戶締在心裡數了一圈,越數越暈乎。毫無疑問,按這個算法的話,他的“朋友”數量已經超過了他的數學水平。

“你在說什麼啊,當然不簡單了。”諸伏景光奇怪地否認說,“這是件很複雜困難、需要堅持的事哦。”

犬井戶締睜大眼睛,認真地看向諸伏景光,一副虛心請教的表情:“請教教我,諸伏同學!”

“嗯……”諸伏景光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後,一本正經地開玩笑道,“首先,交朋友了之後,我對你來說就是特彆的才對。”

“比如說……唔,你看,班裡那麼多同學,但是對你來說他們隻是同學,隻有我才是朋友對吧?”

好有道理……

犬井戶締信服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朋友間的責任了。”諸伏景光說,“你能理解嗎?”

“嗯!”犬井戶締沒有多做猶豫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

活在世上的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責任。

巫女有巫女的責任,驅魔師有驅魔師的責任,賣藥郎有賣藥郎的責任……犬井戶締也是帶著屬於自己的那份責任,努力堅持著走到現在的。

“那,屬於朋友的責任是什麼呢?”

“是什麼……”諸伏景光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犬井同學到底是知道這是玩笑,在配合他,還是真的當真了?

但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諸伏景光也有些騎虎難下,猶豫了片刻後,他還是把剛剛想到的話換了個說法說了出來:“朋友的話,最重要的就是要一直在一起吧。”把最困難的一點放在開頭後,諸伏景光的話也變得流暢了起來,“其次就是分享。”

“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一起經曆有意思的事,一起冒險……”

他撓撓臉:“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廢話?但是我覺得,連這些都做不到的話,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稱之為朋友……”

也就是說,做到的時候才是朋友,做不到的時候,對諸伏同學來說,他就是普通的同學了對嗎?

可是這份責任對他所提出的要求……

在諸伏景光不明所以的視線裡,犬井戶締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太簡單了!

“我會全都做到的。”半長發的孩子彎起眼睛,露出了像貓一樣的笑容,“所以諸伏同學一直做我的朋友就好。”

“唔……”諸伏景光眨眨眼睛,輕快地笑了起來,“好啊。”

“那樣的話,為了慶祝我們成為朋友,換個稱呼怎麼樣?”他曲起指尖,挽過耳邊的碎發,聲音聽上去比花朵還柔軟,“你可以叫我……”

Hiro的音節還沒有吐出便被打斷了。

“……諸伏君!”打斷他的是眼睛亮閃閃的犬井戶締,“諸伏君可以嗎?我覺得叫彆人“君”好酷噢——!”

諸伏景光慢慢的眨了眨眼,在犬井戶締滿是期待的目光裡歪了歪頭:“嗯……”

但是,他很想被彆人更親昵一點地稱呼欸。

被犬井戶締評價為溫柔的男孩子露出一個微笑,彎起眼睛回絕道:“那樣的話,還是請叫我景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