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E20–七月–大幕漸起』(2 / 2)

它高高地懸掛於空中,卻又不會顯得遙不可及,在特殊的地理條件下,它看起來就像是地平線上的另一顆巨大行星,幾乎占據了了大半個湖麵。

但似乎是因為還沒到它要大放光彩的時候,這樣美麗的月色還沒綻放多久,隨著山風卷來的雲朵便遮蓋住了它。

在這樣的夜晚,被夜色籠罩的寂靜山路上憑空劃過兩道明亮的光柱,純黑色的皇冠車飛馳著碾過瀝青馬路,極富穿透力的光柱撕開黑暗,緊接著刺耳的引擎咆哮聲,在被夜色籠罩的山間公路上指出一條明路來。

“前輩……”

赤阪幸抬眼看了一下後視鏡,手裡有條不紊地打著方向盤,駕駛著車輛順滑地穿過了蜿蜒的山路。借著拐彎的時間整理了一下思緒,她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這次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雖然還算是部門新人,對自己部門的辦事效風格,赤阪幸卻早有了解了。

以往不管是不是急於出成果的事情,都必然會反複調查,現場最後像脫了一層皮一樣乾淨,用掉的膠卷數量倘若說出去,能讓每個納稅人都心臟驟停。

而這次……

昨天才接到的來源不明的情報,在還無法確認情況的前提下,對策室就雷厲風行地行動了起來。到今天中午的時候,就已經成立了專案組,等到原本下班的時間點,先遣乾警就已經從東京出發,抵達了長野縣範圍內。

對策組一邊派出先遣乾警,一邊向下布置任務,由警察廳出麵聯合長野縣當地,將整個鎮子都隱晦地管控了起來。

聯合當地縣警專人設卡不說,相關部門還緊急趕製了電視節目,從早上就開始重複播放了,一個勁地宣傳彆的旅遊景點。

多管齊下,自然立竿見影。從今天中午開始,原計劃前往這裡的人要麼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攔截在半路,要麼稀裡糊塗地坐上了通往其他地方的班車。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讓這尾大不掉的官僚機器以這樣恐怖的效率運轉?

車後座中間的青年聞聲抬頭,把目光從手裡抱著的文件檔案中移開看了她一眼。

兩人的目光在後視鏡內短暫相接,一個是看不出情緒的疲憊,一個是謹慎中帶著隱晦的探究。

算了,畢竟是第一次出外勤的新人,還是從彆的部門挖來的好苗子……

“……赤阪君,開車還請看路。”青年閉了閉眼睛,抬手揉著眉心,聲音有氣無力,“我的殉職方式暫時沒考慮過死於部下的不規範駕駛。”

“啊……是,抱歉。”

赤阪幸愣了一下,還是沒為自己的駕駛技術開口辨彆。

儘管她確實非常自信自己的駕駛技術和技巧,甚至因為在美國留學過的關係,連那邊警察必須掌握的高速精準截停(P.I.T) 也稱得上精通,但……

在日本職場,後輩不需要說那麼多。所有人都會說這是狡辯和推卸責任。

她指尖用力扣住方向盤,目光重新看向被遠光燈勉強照亮的前方。

“這次的怪異載體我們之前也有過記錄,上麵大概是怕是新型的連鎖種類吧……”青年隨口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撐著臉頰,歪頭看向窗外。

在他鳶色的瞳孔裡,那塊寫有“前方泥石流,此路不通”的路牌一閃而過,沒能留下半分殘影。

……啊,還真是老一套啊。

真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底下是完全沒有遮掩,坦坦蕩蕩地露在外麵的一片青黑。他的聲音逐漸變低,像是要睡著了一樣,在車輪疾速碾過路麵的雜音中顯得微不可聞:“……戰前遺留下來的“天佛計劃”*……嗎。”

赤阪幸什麼都沒有聽見,她瞄了一眼後視鏡:“真下前輩,要我播放CD嗎?”

雖然是疑問句,她的手卻已經靈活地撥弄開了儲物箱的卡扣,越過一係列即使是公安也會被查扣、乃至會被提起訴訟的危險物品後,抽出了其中一張碟片。

“嗯?嗯……放吧。”青年打了個哈欠,扯過旁邊的墨綠色風衣披在身上,“接下來可是場硬仗。”

“好的,請稍等……”赤阪幸緩慢減速,又熟練地切換了信號燈,在路邊停下車後把碟片從碟盒裡拆了出來。

“不用太擔心吧,前輩?”她把食指卡在碟片中間的洞孔裡,用拇指撥動著轉了兩圈,目光落在碟片裡反射出的人影上,“從這裡過去大概還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封鎖布控已經完成,那裡現在應該是我們的主場才對。”

這種地方的封鎖,也隻有新人會相信了。鄉下小路五花八門,往往很難起到什麼成效。

真下悟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的話,隻是懶洋洋地撐著自己的下巴,仍然注視著一片漆黑,仿佛吸走了所有光的山林深處。

今晚不是個好天氣。

整個夜空中都尋找不到月亮的蹤影,那抹朦朧的光暈還被烏雲所遮擋,吝嗇的不肯透露分毫。在這樣的夜空下,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濃濃的夜色所裹挾,黑暗而死寂。

“啪——”

赤阪幸摁動開關,打開了車頂的迷你照明燈。

“……赤阪君。”隨著暖黃色的燈光在頭頂迸射開來,真下悟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我們要麵對的家夥,可能比你想的更為棘手。”

用近百年的怨恨與血液去灌溉成長起來的人柱怪異,再加上這次事情可能還會有第三方插手……

唔,真讓人頭疼啊。

“啊。”赤阪幸將碟片放在cd架上推入的動作頓了頓,視線從自己指尖上移開,“……抱歉,我不太了解這方麵。”

真下悟從檔案裡抽出一份以赤阪幸的權限能的文檔丟給她,女性微微揚手,精準地攔截住了四散的紙張。

她匆匆翻閱了一遍,眼神停留在每頁的時間絕不會超過20秒,卻似乎已經將這份報告裡寫的東西了然於心了。赤阪幸的目光在最後一頁停留了片刻,緊接著又翻到第一頁仔細看了看幾個數字和建議的行動計劃,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前輩,這種需要疏散嗎?”

根據地圖和簡報來說,目的地鎮子的常駐人口隻在三千左右,遊客也不是很多,而且交通方式單一,設卡足以攔截所有的人。

以防疫局*的作風來說……如果怪異具有傳染性或是極高的隱蔽性,區區三千人的小鎮,隻會被他們用一場火從地圖上抹去。

寧誤殺一千,也絕不錯漏一個。

她看著縮在後座陰影裡的前輩,淺粉色的眸子像是罩了一層淺灰色的陰霾,用溫和而謙遜的後輩語氣一眨不眨地說出了過於冷酷的話:“哪怕放跑一個,都相當於這次的行動白費吧?”

在這樣奇詭的世界裡,她的想法無疑是冷酷且正確的,教科書般的標準。

一時之間,真下悟沉默了下來。空氣裡隻能聽見碟片轉動的機械音,出音孔流淌出來的輕柔樂曲聲,以及兩個綿長的呼吸聲。

良久後,真下悟才從大衣裡抬起頭,看向後視鏡的眼神意味不明:“……他們說你是近幾年來最有前途的新人,竟然不是騙我的啊。”

“謬讚了,前輩。”穿著標準西裝三件套的女性微笑著回答道。

“可惜,這次行動是我說了算——”青年懶懶散散地笑起來,“拿好你的小噴筒*,除此之外全部禁用。”

“……好吧,沒關係,我移動靶的命中率也很好……”赤阪幸露出了有些遺憾的表情。

“……你到底是他們從哪個部門挖來的?”

“這是保密事項哦,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