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08–Day.2–以退為進』(1 / 2)

犬井戶締的表現非常奇怪。

自吃完午飯後便在暗暗觀察他的諸伏景光篤定地下了結論,而性格一向嚴謹認真的降穀零也不假思索地投出了同意票。

為了下午能夠精力充沛地繼續參觀遊覽,在吃完午飯後他們便回了民宿,一來是洗漱、更換沾了汗和草屑之類的衣物,二來便是午休。

而在午休前,原本打算各回各房間的兩個小學生被犬井戶締像是趕牧一樣統統趕進了他的房間,降穀零還好,半推半就也就坐在了自己的鋪蓋上,諸伏景光就完全是一頭霧水地被推到了犬井戶締的鋪蓋上了。

像是身後有狗在追的、慌慌張張的大型貓科生物左邊蹭蹭右邊嗅嗅,確認兩個人身上都全是自己的氣味後才稍感安心,挨個拍了拍頭。

諸伏景光摸了摸頭發,笑容裡帶了幾分無奈:“KIKI……”

降穀零臭著臉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劉海,才提醒他說:“你把高明哥關外麵了。”

正在扯電線移動電風扇位置的犬井戶締聞言,左手下意識地抬起想要摸摸唇又頓住,表情糾結。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理直氣壯地反駁了降穀零的話:“說什麼關外麵,明明隔壁才是他的房間嘛……!”

“但是哥哥在敲門啊。”諸伏景光動了動小腿,看著腿上毛茸茸的纏上來的尾巴,“KIKI,不開門嗎?”

犬井戶締這次意外的堅定:“不開!”

“謔……”降穀零發出一聲沒什麼特殊含義的擬聲詞,臉上是貓樣的沒什麼感情的微笑。

犬井戶締瞪了他一眼,托著自己的臉,憂鬱地看向諸伏景光:“Hiro,你覺得我是笨蛋嗎?”

“才不是哦。”男孩子還在忙著解開他的尾巴,“KIKI是很聰明的~”

明明是平常難得一聽的好話,放在現在卻隻能讓犬井戶締更憂鬱。

“……KIKI?”

隔著一道薄薄的特殊的紙糊的門,平靜而有些低沉的少年音模模糊糊地傳了過來。

犬井戶締深吸一口氣,在兩個小學生不明所以的視線中關好了窗戶和通往庭院的拉門,又麵色凝重地放倒兩個小學生,確認他們的被子蓋得嚴實——

降穀零被他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你是認真的嗎?今天外麵起碼三十度……!”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旋即在犬井戶締壓倒性的力量麵前選擇躺平,隻無奈地發出了委婉的抗議:“KIKI,我感覺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銀漸層的亞成年貓貓無視掉這些抱怨,悲悲戚戚地挨個摸了摸、抱了抱,才像是找回了一點勇氣:“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去開門的,高明那個笨蛋……”

*

諸伏高明耐心地在門口等待了片刻。

雖然告白沒得到答案,但諸伏高明原本就沒想過一次達成目標,他隻是用這次倉促的告白,換取了一個越過這段關係的機會。

永遠不說出口的話,犬井戶締就會像什麼都不知道那樣,自然地向是討要糖果那樣向他討要著擁抱、親吻,而如果跨過那條線——

即使是普通的牽手也會讓高中生身體僵硬,灼灼如朝陽的黃金瞳裡沁出些罕見的羞赧,再也沒辦法坦然地回以注視。

那些在夜裡讓他輾轉反側的旖旎的心思,膽小鬼從不是一無所知。但假如他沉默著掩了下來,無論表露在外的部分多可疑,犬井戶締也隻會視而不見。

膽小鬼也有膽小鬼的生存法則。

“高明……”犬井戶締到底還是忍不住從房間裡鑽了出來,一邊畏畏縮縮地探頭,一邊沒什麼底氣地小聲喊他,“你也要進來睡覺嗎?”

看著他有些忐忑的樣子,諸伏高明麵上不動聲色,眼裡卻閃過了一絲笑意。

“不,我是想和你討論一下下午的行程。”他後退一步,側身讓出了通往隔壁房間的路。

諸伏高明自覺表現得溫和,犬井戶締卻從他的眼裡看出了某種好整以暇——

“我想臨時調整一下。”諸伏高明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輕聲說,“KIKI,你知道有什麼妖怪,能影響人的判斷、迷惑人的心智,誘發、加強某種情緒嗎?”

“隻是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很多妖怪都可以。”犬井戶締抿了抿唇,雖然不知道諸伏高明問這個做什麼,但他還是秉持著有問必答的好習慣,認認真真地思索了起來,“而且,除了妖怪,怪異、異種、或者是幽靈都可以做到……”

“高明問這個做什麼?”這個時候,他又變得遲鈍了起來。

“這樣啊……”諸伏高明掩上門,若有所思,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不知不覺間跟著進了隔壁房間的貓乾咽了口唾沫,還來不及更進一步地思考,注意力便被諸伏高明說的話徹底轉移。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菱形醫院稍微看看。關於青島小姐早上說的那些事,我突然有了些想法。”不久前切實地被影響了些許情緒,明明敏銳地察覺到,卻選擇了順時而動的黑發少年說,“你想去嗎,KIKI?”

貓慢慢地眨了眨那雙金燦燦的獸瞳:

“……可以啊,我也有點興趣。”

有一件事,他也迫切地想搞明白。

“日都島上的話,確實有奇怪的氣味。”

垂下眼眸,恍若無事般藏起自己的心思後,犬井戶締回憶著給出了一些提示。

“其實一上來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但我沒太在意,以為那個是海島正常的氣味。”他懊惱地眨眨眼睛,“那個氣味我認不出來,隻能感覺到水腥味非常重。”

——第一條線索,水腥味。

諸伏高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補充了今天早上兩人都聽到了的另一個信息。那是早上他們遇到青島小姐時,南方同學說的話。

“最近,發生了好幾起鬥毆事件。”他重複了一遍南方日鶴的原話。

“一般來說,成年人都是非常生氣才會打架的吧……”犬井戶締想了一下,根據自己的推測提出了一點設想,旋即一驚,似乎是終於意識到諸伏高明之前的問題的意義,“所以高明才會問我什麼妖怪可以影響人?”

“我確實是在懷疑這個,不過……”諸伏高明似乎想到了什麼。

無論是青島小姐還是南方同學,其實都從來沒有說過“年齡”吧?認為受影響的人是成年人隻是一個下意識的、無基礎的臆測。不過,會下意識地這麼想倒也無可厚非,小孩子之間的打鬨一般可不會被正經稱為“鬥毆”,讓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南方日鶴知道。

犬井戶締提問:“所以,高明要去找它,讓它做個好妖怪嗎?”

“……唔,差不多吧。”

諸伏高明沒糾正他過於孩子氣的說法。

有幾個地方,他實在是無法忽略。

一,為什麼同行人裡隻有他受到了影響,這裡麵存在什麼隱匿的挑選機製、還是他無意間觸發了?

二,參考一,如果他是“獨特”的,那麼,青島小姐提到的那些人,和他有什麼相同之處?

三,無論是什麼東西,都應當符合羅卡定律,凡有接觸,必留痕跡。

犬井戶締的一些魔法需要他時刻留心,需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和感知範圍內,而另一些魔法的要求更為苛刻,需要明確地接觸才能夠傳遞力量——

根據諸伏高明淺薄的神秘學知識來說,即使是可以定時、延後生效的儀式法術也要有施法媒介,而犬井戶締不會注意不到這種事。

讓諸伏高明不解的是,那個不知名的妖怪,是用什麼方法影響到他的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嚴峻而現實的問題。

那個不知名的存在能誘使人心浮意亂、感到暴躁,引發暴力、流血事件,那麼,假以時日,它也可以使島上發生範圍更大、影響人數更多的□□。

……這可不是小事啊。

*

犬井戶締完全不知道他在考慮些什麼。

畢竟憂鬱的貓自己也有發愁的事。

戀人……儘管不算懵懂,但他也隻從電視上瞥過一點被降穀零批判不現實的親熱片段,而那幾寸小小的窗口也很快便被聞訊而來的諸伏景光麵不改色地斷掉了電。班級裡男生們熱切傳看的雜誌也是如此,每次還不到他手裡,那些同學就會自覺地避開諸伏高明,連帶著他也沒得看。

戀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呢?

因為缺乏必要的參考,犬井戶締隻能學著家裡的幾個警官預備役那樣,從邏輯上去推理。

對戀人來說,「相互信任」應該是必要的吧?

雖然進來之前犬井戶締還有些隱晦的不安,但等真切地嗅到諸伏高明的氣味,在平靜而熟悉的氛圍裡交談了一會後,他又毫無道理地放鬆了下來。

從小到大,諸伏高明對他而言就是安定的代名詞。不管發生什麼事,高明總是有辦法,聰明而強大。

信任這種東西是會疊加、變成習慣的,越是信任越不會懷疑。

諸伏高明也對他放鬆下來的態度樂見其成。他沒有提上午的事,也沒有再提下午的安排,隻是一邊順著犬井戶締披散下來的長發——他不願意紮起來,嫌馬尾根部的地方會熱得慌,卻又在風扇的風前被四散的發絲擾得煩不勝煩,直到諸伏高明幫他壓住——一邊像閒聊那樣提到了這裡的特產,又講出了一些他之前搜羅到的關於日都島的傳說。

——他倒是很想就當是在講睡前故事,講一會就收獲一隻睡得香甜的貓實在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但犬井戶締……

不出諸伏高明的意料,犬井戶締不僅完全沒有睡意,頂著雙泛光的招子吐出的第一個感想就是關於某種閃亮亮的貴金屬的:“能吐出黃金的洞……這不是比沉沒的遊輪還酷嗎!”

“我想這應該是一件事……也許是船破碎後黃金隨著浪被衝進了水下,而溶洞裡的水路與那裡相通,隨著浪定期地被衝出些許。”他為犬井戶締的反應感到有些好笑,卻同樣好奇於兩個隱隱有所關聯的故事,乾脆輕聲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高明——”

“隻是講給你聽而已。”諸伏高明氣定神閒地潑滅了犬井戶締的興致,“行程安排裡不會有探險這一項。”

“……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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