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13–Day.3–貓犬聯盟』(1 / 2)

降穀零並沒有覺得,諸伏景光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即使一開始會本能地欺騙自己忽略掉異常,什麼都不知道那樣時不時給他打配合或是意外地破壞掉他的行動,在諸伏景光“多次”“偶然”地跟著犬井戶締出現在原本預定為雙人出遊的行程中時,他就知道這家夥隻是表麵人畜無害,絕不內外如一的純良了。

降穀零(咬牙切齒):……你的飯錢自己出。

犬井戶締(無知無覺):沒事啦,我有帶錢的,你們兩個的我都一起包掉~!

諸伏景光:^^

狼狽敗退的降穀零左思右想,都不太清楚諸伏景光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而這個問題,終於在某次他約諸伏景光出去玩而被回拒後得到了解答。

因為諸伏景光拒絕他之後,頂著無辜而純良的表情,就鑽進高中生們的補課團隊裡去了,事後還會跟降穀零抱怨說高中的課程以現在的水平來聽果然還是太勉強。

他根本是在無差彆搗亂——!絕對是故意不小心的啊!

諸伏景光直視著降穀零的眼睛,看了一會。

他看起來像是沒有明白降穀零想問什麼,卻又好像已經了然於心,於是在稍作沉默後,輕飄飄地笑起來,一語雙關地回應道:“我不太清楚呢……不過,那樣的話,也不能分享給Zero吧。”

“……你隻是在搗亂而已。”降穀零指出了他行為的本質,“自己都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辦,卻也不想彆人得到,像是小孩子那樣的獨占欲。”

“你是膽小鬼嗎?”

諸伏景光原本掛著的微笑消失了。

他和降穀零奇妙的相處的很好,彼此默契十足,即使是日常生活中那些難以避免的小小的爭執,也在彼此的退讓間平淡無波地化解了。而此刻,他麵無表情地看過來的樣子顯得無比陌生不說,簡直像是什麼捕獵中的貓科,充滿了尖銳的攻擊性。

降穀零卻不太在意他的表情,隻是自顧自地說著:“不變能帶給你安心感,對吧?所以淨想著什麼都不要變,全然不管客觀現實,隻看著自己想看著的東西……世界不會圍繞著你轉的,Hiro。”

黑發貓眼的男孩子沉默著抿緊唇,下頜呈現出內斂的線條。

如果探尋他行為的邏輯本質,說不定確實有一部分顯現出了這樣的痕跡。

厭惡著無論可不可控的變化,再也找不到曾經銳意進取的決心,隻想著放緩腳步,一點點的、由著他的性子慢慢來。即使是神也做不到這樣的事。

但是……

“……那個對我而言不叫勇氣,”他說,“隻是自私而已。”

諸伏景光小時候曾經為了一件事非常傷心。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犬井戶締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之時——貓有貓的壽命,狗有狗的壽命,人有人的壽命,萬事萬物,凡是活著的生命,就會有其終結的那天。

而那條通往終結的路,並不都是同一長度。就像是坐巴士一樣,明明是同一個站上的車,有的人隻坐一站,有的人卻會一路坐到終點站。

犬井戶締要去的目的地實在是太近了。

諸伏景光偷偷演練好要如何告彆,要如何把眼淚變成充滿男子漢氣概的舉動,要如何說出自己絕不會再有第二個這麼要好的朋友,要珍惜分彆前的每一分每一秒,絕對不和他生氣……

命運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

真正要丟下朋友,讓他重新變得寂寞、行單隻影的人,是他才對。

隻是這樣,兩個人打打鬨鬨地一起走下去,他就已經無法想象自己離開之後,那孩子會變得多麼悲傷、寂寞了,如果更近一步……

貪心的人會受到懲罰。

他不想為了短暫的幸福,而從此將他留在不幸中。

“Zero,這件事之後再說吧。”最後諸伏景光也隻是這樣說,神色淺淡,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在那之前……”

無論他想著什麼,遙望著多麼遙遠的將來,在眼前的這個夏天,這個悶熱的小小的房間裡,有件事是非常明顯的。

對降穀零拙劣的激將法,他真的非常、非常火大。

那雙沉靜地燃燒著怒氣的藍色貓眼,看向了紫灰色的下垂眼,而金發少年扯扯嘴角,不避不閃地對上他的視線。

*

“那個……”

——砰。

毫無停歇地傳來了拳拳到肉的聲音。

“你們……”

——砰。

這次是被擊倒後,迅速爬起聲反擊的聲音。

“能、能不能彆打了?”

而這,是貓手足無措,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的慌亂聲音。

“不用太在意、你先去燒水好了——”降穀零急促地喘了兩口氣,不等犬井戶締回話,便接著揮舞著拳頭纏鬥了上去。

“哈……KIKI,你先去吧,燒開大概要五分鐘,麵泡好也要三分鐘,午飯好之前再讓我們交流十分鐘——”

諸伏景光向右側身躲過他的拳頭,接著抱住他的手,腰腹用力,使出了一看就非常痛的回旋踢,讓金發少年悶哼了一聲。

“這、這個算交流嗎……?”

“當然算了!”

“這是男子漢的交流方式——”

兩個人簡短有力地回答道。

他們兩個明明還在互毆,卻能聯合起來,理直氣壯地說著歪理,犬井戶締自然也隻能無言以對了。

他滿懷著擔憂看了一會,然後奇異地感到了十分的安心。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比以前遇到過的還要凶狠的鬥毆,在最初的本能的害怕過後,他卻完全感覺不到慌亂感。

兩個小孩子的拳頭非常慢,反應也相當笨拙,打起來甚至還顧忌著麵子——或者說,他們其實還不太擅長使用自己的身體作武器。揮出去的拳頭著力點是脆弱的指節,每次要真正打上去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放緩力度,牙齒、指甲、頭發、衣服……那些能利用起來的地方也都被放過了。

如果不朝著致命點進攻,也不考慮壓製的話,這連捕獵訓練都算不上,充其量隻是遊戲。

貓歪著頭看了一會,放下心來,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匆匆趕回來時被風吹得淩亂的毛發,輕快地繞過現在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幼貓們互相嬉戲的畫麵,取出了幾瓶瓶裝水準備燒開。

降穀零匆匆投來了有些疑問的一瞥。

“海島上的水感覺味道好奇怪……喝瓶裝的吧。”犬井戶締解釋了一下。

“味道很奇怪……?是說、可能會是傳染源嗎?”諸伏景光一拳揍在降穀零的臉上,旋即在金發男生驟然凶狠起來的目光裡,謹慎地拉開了距離,儘可能保持著平靜的呼吸詢問道,“夏日症的起源?”

“咦?不,我隻是單純說味道很怪……”犬井戶締擰開瓶蓋嗅了嗅——他還是第一次感覺無色無味,喝下後微微回甘的水比飲料來得好。

降穀零冷笑一聲,一個勾腿,開始和諸伏景光進行地麵上的纏鬥。

犬井戶締完全沒在意他們打鬨的動靜,在等待水燒開的間隙裡,他手腳麻利地拆開了三盒速食麵的包裝,自己的那份他隻加了一點點料,而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則一人一半,剛好用完一份。

速食麵的調味劑味道很重,他饞的是那點香氣沒錯,但香氣過重的話也就變成臭味了。

乾好所有前置工作後,他從口袋裡摸出指南針放回諸伏景光的包裡,又繞開兩個滾來滾去、互相瞪著,誰也不服輸的小孩子,趴在窗戶邊向外探頭,仔細地聽了一會。

……那個被稱為宮司的男人,說起話來根本沒完沒了啊。

波稻,你也太可靠了……!

“說起來。”少年的上半個身子探出去,纖細的小腿在空中晃悠,白皙到幾近透明的皮膚下,青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勾著淺粉色的足尖隨口發問,雪白的發頂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像是落入盛夏的碎冰,晶瑩剔透,卻又隨時都會消失。

“Hiro,Zero,你們是為什麼打起來?”

他拉長的語調輕快又可愛,那雙看過來的眼睛裡,同樣滿溢著純粹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