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13–Day.3–貓犬聯盟』(2 / 2)

被那份漫不經心的美麗所震撼,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降穀零,動作都呆滯地停頓了瞬間。在片刻的停滯後,犬井戶締不解地歪了歪頭,而兩人也像是被驚醒般,一個紅了臉,靜悄悄地扭過頭去,一個結結巴巴地想說點什麼,卻頭腦空白。

“不、不是說,不打不相識嗎……”降穀零說出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話。

“……啊?”

“隻是測試一下水平而已,KIKI。”諸伏景光捏了捏自己的耳尖,抿著唇故作冷靜地回答道,隻是到處飄忽的視線還是讓他的局促流露出了幾分,“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Zero想去學拳擊……”

“就是這樣!”頂著半張臉的青紫,降穀零斬釘截鐵地應和道,“我覺得自由搏擊打起來打不過拳擊,Hiro就說想試試看——”

“就因為這個嗎?”犬井戶締大大地歎了一口氣,重新踩回地麵。

他□□著足底踩在微黃色泛著草木清香的榻榻米上,插著腰仰起頭,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真拿你們沒辦法——都乖一點,等吃完午飯後,我幫你們舔舔傷口好了!”

二人:……?!

“高明可沒有這樣的待遇。”想到口吐驚人之語、讓他平添一件心事的諸伏高明,犬井戶締特意翹著尾巴強調了一句,“這是給好孩子的特權哦!”

剛剛還在想最好明天就長大的降穀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而一直非常不滿犬井戶締以年長者心態自居的諸伏景光也保持了可貴的沉默。

並沒有錯過犬井戶締的自言自語,也沒有錯過高中生們彼此突然拉開的距離,已經依稀猜到昨天發生什麼了的兩人對視一眼。

說起來,雖然不至於無理取鬨,但……

小孩子的特權,用在這種地方和那種地方,應該也可以被理解吧?

在麵對同一個強大而似乎不可戰勝的敵人時,兩個懷揣著同樣的壞心思的家夥飛快地握手言和,結成了統一對外的戰線。

*

雖然無論是本人還是他人都覺得在幾人中,諸伏景光是最溫柔細心的性格,但實際上,降穀零一直覺得真正發自內心的溫柔的“人”,是犬井戶締才對。

這隻爪牙銳利、強大到超乎人類想象的貓,卻一直在用自己最柔軟的地方來接觸世界。

某些清晨,被他籠罩在懷裡、在一片暖洋洋的感覺中醒來的時候,降穀零也會犯懶。他不起床,不出聲,連呼吸都因為怕吵醒貓而放輕,隻是借著昏暗的晨光靜靜地看著給了自己一個毛茸茸到令人窒息的懷抱的貓。

聽他的呼吸,聽他的心跳,看他睫毛微顫的模樣,看那雙微有些狹長的金色眼眸閉上後,他顯得幼態的臉。

非常可愛。

無論是臉上細微而鮮活的表情,還是那些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小動作。高興時會露出小虎牙的尖尖,為難時會下意識地聳鼻子,尷尬時會偷偷地甩尾巴,而在人類時就變成了一動不動,隻有眼睛骨碌碌地轉。

沒有道理的可愛。

不是因為綺麗到雌雄莫辨的容貌而可愛,是因為可愛,所以才察覺到了那份攝人心魄的美麗。

而為什麼可愛……

降穀零輕輕推了推貓,等犬井戶締看過來後,他難得像更早之前那樣,稚氣地湊過來,在貓的臉頰上留下一個輕柔的吻,還捎帶著水果糖的甜蜜香氣:“KIKI,謝謝。”

他金色的碎發搭在柔軟的蜜色臉頰邊,紫灰色的眼睛閃亮亮的,看起來無比可愛。

還沒等貓有所反應,他就被一雙熟悉而柔軟的、屬於小孩子的手捧住臉,溫柔而強硬地轉向了另一邊,迎接另一個滿是親昵氣息的,屬於小孩子的溫柔的啄吻。

“我也是。”諸伏景光的聲音稍微有些氣息不勻,帶著些小沙啞的同時,仍然保留了那份清亮,湛藍色的眼睛像是陽光下的海麵,盛滿了細碎的、純粹的喜悅的光,溫柔而沉靜,“KIKI,最喜歡你了——”

被景很久不見的主動親呢迷得找不著北的貓露出了笨蛋般的笑容,左邊蹭蹭右邊蹭蹭,在暈暈乎乎的同時不忘給予犬科般熱情的回禮,把兩個小少年的臉頰都舔得濡濕了一片,布滿亮晶晶的水漬。

“嗚——Zero、Hiro——你們好可愛!”

——所以,也唯獨不能、不想被你們發現啊。

貓心想。

非常可愛的同時,你們實在是非常不好騙。

*

旅行的第三天,以補覺為開始,以兩個小少年被回來的諸伏高明引經據典地訓斥了一頓為結尾。

雖然傷口被舔好,光從外表似乎看不出什麼了,但無論是兩個人下意識地在傷處徘徊的手,還是淩亂的頭發、有些生疏的距離和微微起皺的衣服,都在第一時間告知了諸伏高明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犬井戶締不太聽得懂什麼叫做“同室內伐,貽笑外人”,但兩個當事人明顯聽懂了,並且眼神同步地詭異了起來。

長兄被他們的眼神看得遲疑了一瞬,本能地開始思索自己的話裡有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同室內伐,“同室”,寬泛來說是指同一屋簷下的一家人,比喻內部,更具體來說的話,指代的是“兄弟”。

雖然同樣是高中就讀,但和放假後會和兩個小孩子一起度過假日的犬井戶締不同,諸伏高明和降穀零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他放課後總是有事要做,不是忙著填充自己,就是忙著填充頭腦空空的貓,又或者說,是在用忙碌來填充抵達目標前的每一天。

而身為小學生,雖然還沒有載入社團、課業壓力也不繁重,但降穀零日常來說,能穩定見到諸伏高明的時間也隻有晚飯。

不過,不管一開始有著什麼樣的印象,在平和度過的每個日常中,金發少年認真又執拗的性格都已經替換掉了最初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變成了更具體的、能被摸到的實體。

說的直白一點,諸伏高明早就在心底裡認同這隻金毛貓貓是諸伏家的編外成員了,因此用兄弟來描述絕稱不上錯處。

既然前半句沒有問題,那問題是出在後半句?之前唯一看著他們兩個打架,還幫著掩藏了一下的人隻有KIKI……是覺得他這句話把KIKI排外了嗎?

這麼說的話,他倒確實有點措辭不當……

諸伏高明認同了兩人的意見的同時,眼神裡露出了些許歉疚,準備事後再向為失言犬井戶締道歉。

但兩個小少年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流露出異樣的。

如果說到兄弟,這間房間裡的四個人,可以組合出好幾種不同的兄弟。同血緣的血親,自小相伴的幼馴染,情比手足的摯友——

在諸伏高明說出“同室內伐”那句話時,他想到的是兩個同齡同班的小少年兄弟,而諸伏景光和降穀零想到的是某對姓氏相同、連容貌也相當相似的兄弟。

一陣沉默中,諸伏高明慢慢眯起狹長的灰藍色鳳眼。

……!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狐疑,一向注重形象,這次卻連劉海都沒來得及重新打理好的金發少年收斂起所有多餘的表情,語調正經:“高明哥,之前你不在的時候,南方桑來找過你。”

諸伏景光藏了藏有些變形的衣角,也跟著點了頭,看上去可信度非常高:“不過,她沒說是因為什麼事。”

這個倒是不太好驗證,幸好諸伏高明有自己可靠的判斷方式。

看著少年確認般的視線,犬井戶締歪了歪頭,出乎意料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有這麼回事沒錯——”

諸伏高明挑了挑眉。

他沒再看兩個心虛得明顯的小少年,隻是對著犬井戶締招了招手,等貓湊過來後,一邊按著他低頭,一邊滾下手腕上的皮筋,以手作梳,幫他綁了個鬆散、卻足夠幫他從碎發地獄裡解救出來的馬尾,語調溫和:“具體是什麼情況,KIKI?”

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隱私和個人情報,犬井戶締乖乖地把那些擅自鑽進他耳朵裡的聲音抖了出來:“龍之介好像有點感冒,打算去醫院開藥回來吃,但日鶴不太想他去,所以打算來找高明借感冒藥……”

諸伏高明雖然有些困惑南方日鶴的行動,但還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之後我去拿給她吧……”既然提到了病症,他順勢說起了今天的收獲,“夏日症並不是絕症,也沒有什麼後遺症,之前時不時的也會出現在本地人身上,但最後都不藥而愈了。”

犬井戶締輕輕地“啊”了一聲,有些不解地詢問:“高明是怎麼知道的?”

另外兩個人同樣感到了奇怪。

如果有這樣的情報,他們昨天去菱形醫院的時候就該知道了才對。

諸伏高明很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言簡意賅地解釋道:“青島小姐大概不知情,對當地人來說,這種本土風水病似乎不太好告知外人……我想,南方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昨天她才會什麼都沒說。”

諸伏高明對自己的判斷還是有些自信的。

“我是去問了日都神社的宮司,在他的建議下查詢了有記載的過往的記錄。這種病大約在半個世紀前就已經有了,隻不過沉寂了幾年,近年重新出現後症狀稍微出現了些不同……”

犬井戶締直起身子來,視線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和每個人都對視了一瞬。和諸伏高明預想中的“好奇”或是“不感興趣”的反應不同,犬井戶締那張逐漸長開、褪去稚氣的臉上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可是那樣的話,宮司為什麼要告訴你呢?”他困惑道。

諸伏高明頓了一瞬,意味深長地看向他。犬井戶締卻麵色如常,看上去頗為真誠。

你居心不良,目的不純啊,K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