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37–Day.5–地下探險』(1 / 2)

太過漫長的行程到最後,氣氛似乎總是會漸漸歸於沉靜。但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一向是氣氛組成員的犬井戶締這次一路都維持著合適的發言頻率,既不讓場子徹底冷下去,也沒法將氣氛炒熱。每每在氣氛將要冷下去前,他都會努力地拋出新的話題,維持著一路的閒談氛圍。

他的技巧不算高明,但出於不同的目的,願意捧場的三位自然不會看著氣氛低落下去。

在這樣的氣氛下,除了逐漸發軟的雙腿和屏幕上不斷向前的計時,光憑本能幾乎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

不過在即將接近終點站前,捧了一路場的諸伏景光還是憑借天生的性格自然地接過了話題,和降穀零一起將話題從閒談方向轉為了學識、或者說常識測驗那樣的問答。

以東都大的學考一定非常難,並且說不定題目會海涵許多瑣碎知識為由,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外加一個湊熱鬨的波稻,完全是把活躍氣氛的閒談當成了對大貓的隨堂測驗。想到什麼都會隨口問出。

在磕磕絆絆、卻也全對地回答完了所有問題後,白發幼女看犬井戶締的眼神不知不覺間發生了些變化。

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原本彆人家養的貓隻是漂亮又能乾,皮毛柔光順滑的同時是捕鼠能手,而且還是每次出門玩回來都會帶禮物的貼心小貓咪,現在一舉變成了能算數、能識字,還能幫忙買菜叼籃子的聰明小貓……

她舉起和服袖子擋住下半張臉,隻露出那雙鴿子血般的紅眼睛,裡麵盛著的是滿滿的心動。

好可愛、好聰明、好想要——!

“……如果你真的誇的話,我會很受傷的,波稻。”高中生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由得轉頭幽幽地看了兩眼出題人,“你們幾個,一個根本是沒上過學的文盲,兩個都還是小學生嘛。”

不管是多聰明的小學生,高中生要是回答不上小學生的問題,那也太挫了——!

“噗。”諸伏景光笑起來,也不生氣,“雖然KIKI說的沒錯,但我和Zero出的題其實也是平常從KIKI的習題冊裡看來的,答對了也是值得驕傲的嘛。”

犬井戶締哼了兩聲。

降穀零對他這幅得意的樣子習以為常,在懷抱著難以言喻的欣慰的同時,順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打算以此作為圓滿的結尾:“最後一問,世界上最高的山脈是?”

“是南極洲的那個吧。”犬井戶締答得語氣篤定,在描述用語上卻奇怪的顯得語焉不詳。

“名字是什麼?”波稻踢踏了一下木屐,輕快地往前小跳一步,攔在犬井戶締的麵前,“不知道名字的話不能算正確答案!”

“不是KIKI不想說,是本來就沒有標準命名。”降穀零幫著解釋起來,“二十世紀初,美國的地質學教授和科考隊發現了那座山脈,並且測定它的高度超過前世界第一高峰。但是在之後的探索過程中,他們的科考隊遇到了意外,最後隻有那位地質學教授逃過一劫。不幸的是,他的精神似乎出了些問題……”

提起這個世紀初的未解之謎,他顯得興致勃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南極洲,磁場異常的問題,之後再也沒人找到過那座山脈,最後也隻剩下了科考隊拍下的照片和記錄的資料。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關於它的真實性一直都有爭論——”

“也就是說,公認的、權威的世界第一高峰仍然是珠穆朗瑪峰。”諸伏景光接過他的話,客觀地給犬井戶締打了個零分,“如果是考卷上寫這個的話,是零分呢。”

二十世紀,無論科學取得了多麼突破性的進展,對這個廣闊而宏大的地球來說,人類仍然在生澀地探索世界,還有許多未知也未從涉足之處。

犬井戶締似乎沒有聽到他的零分宣言,正有些困惑地歪著頭思索些什麼。

二十世紀初、也就是本世紀初,人類才知道這座山脈。

但是,他其實並不是通過人類的知識渠道知道它、知道這座尚且並不被承認的世界第一高峰的。早在他搶走四魂之玉離開巫女、流浪在紛爭四起的島國時,就已經聽人描述過它。

主峰長度高達數萬英尺,連帶著整個巍峨雄壯的山脈群都坐落在萬古死寂的極南之地。無窮無儘、永遠不會停息的風雪席卷著一切,荒涼的土地上隻有死亡和寒冷在蔓延……

察覺到他的沉默,諸伏景光輕微地傾斜了手裡的光源,聲音裡還帶著笑意:“KIKI,你在想什麼?”

“不,沒什麼……”犬井戶締皺了皺臉,本能地給出了無關緊要的回答。

倒不是出於隱瞞的心理,隻不過是他自己都覺得這點違和感毫無必要。

大概隻是古代和現代知識之間的斷層吧。

他這麼想著,完全沒放在心上。

就像他放過那點疑問一樣,諸伏景光同樣輕飄飄地放過了他,降穀零倒有些習慣性的想追問,但還不等他開口,走在最前麵的波稻驟然爆發出一聲歡呼,加快步伐,三步並作兩步跳了過去:“我們終於到了——!”

拐過最後一個拐角,在比學校操場還要巨大數倍的廣闊空間裡,幾人猝不及防地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被瑩藍色的微光所驅逐,黑暗謹慎地褪去些許,露出來藏匿著的數不清的金色方塊。它們如同磚牆般堆砌在眾人眼前,折射出淺淡的光線,如夢似幻。

這些長期以來在人類的曆史中扮演了價值承載物的貴金屬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堆積在這裡,最上層幾乎頂住溶洞下倒垂鐘乳石石錐,最下層有部分浸潤在水中。

這裡根本就是黃金的海洋。

在短暫的失言後,不同於正得意地享受著驚豔目光的波稻,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犬井戶締。出乎意料的是,以往表現得非常貪財、對閃亮亮的貴金屬格外執著的高中生這次卻沒什麼動作,看起來甚至比猛地回過頭的二人還要從容。

察覺到凝聚在身上的目光逐漸轉向狐疑,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質疑身份,犬井戶締“……”了一瞬,不得已開口解釋了一下:“光線太暗了,不閃亮亮的話感覺沒什麼激動的心情……”

這下合理了。

兩個人的目光轉為安心,犬井戶締卻忍不住炸了下毛:“在你們兩個人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嗯?KIKI就是KIKI啊。”諸伏景光自然地抬頭。

其實看見這麼多黃金的一瞬間,他腦海裡浮現的是KIKI立刻撲上去,滿臉幸福地在黃金堆裡打滾,他們幾個人則被沉重的幸福壓垮,在黃金海裡起起伏伏的畫麵。

“呃……”降穀零不自然地錯開犬井戶締的視線。

因為對波稻的想法隱約有些預感,他的第一反應其實是在想波稻會不會趁此機會把犬井戶締誘拐走——他倒不擔心波稻會用暴力的手段留下高中生,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種甜蜜的餌才是最讓人難以擺脫的誘惑。

但用這個來釣貓似乎不太可行啊。

波稻沒意料到幾人的反應。

她站在原地眨巴了幾下眼,小聲又清晰地發出了拉長著的聲音:“誒——→誒——↗”

抑揚頓挫的聲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一片黑暗中,幼女滿臉困惑地背著手,身後是比她要高出數倍的金堆:“你們不喜歡嗎?”

她連續發出數個問題。

“不會想要嗎?”

“為什麼一點都不激動?”

“激動還是很激動的啦,這種場麵,哪怕是搶銀行的大製作電影裡都不會有這個壯觀呢。”到底是少年人,諸伏景光掐了掐手心,又深呼吸才平靜下了似乎在發抖的聲音,他強裝著鎮定、避重就輕地回答道,“不過,這麼多的黃金,不會塌陷嗎?”

……這麼多的黃金,到底價值幾何呢?

大概是因為頭腦確實靈活,即使不是貪財的人,他也本能地計算起來。

一塊可以抵得上幾年的花銷,兩塊可以保證數年的衣食無憂,三塊可以不用為生活發愁,四塊可以在之前的基礎上自由發展愛好……

而這裡的金磚連數都數不清,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富可敵國了。

因為光線暗淡,而諸伏景光又將聲線控製得平穩,波稻沒看出他的強裝鎮定,隻好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應該不會吧……反正放了這麼久都沒有塌。”

降穀零敏銳發覺了摯友的不自然。

他挪開緊盯著犬井戶締的視線,終於也後知後覺地明白麵前的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氣。那年萬聖節時犬井戶締塞給他們的幾塊金幣巧克力就已經讓他大吃一驚了,而這裡能鍛造出的金幣又何止百倍,完全是一座巨大的金山。

“……大概是因為這裡本身就和海底相連的關係吧。”降穀零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想著一路走來看見的水池,思考著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和海底相連……

波稻緩緩歪了歪頭,表情若有所思。

是什麼意思?

犬井戶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還有一件事……我有點好奇。”降穀零回答過後,努力地挪開了盯在黃金上的視線,想著其他的事轉移了注意力。他回憶著傳聞裡的沉船,臉上重新浮現出了純粹的探索欲和求知欲,“這麼多的黃金,重量已經完全不是那艘輪船能載動的了,它到底是怎麼來的?”

不知不覺間已經湊過去的犬井戶締聳了聳鼻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般思考一陣,舉起手機照著黃金轉了一圈,最終從零散著的那堆裡取出一塊放在熒屏下照看著戳了戳它的影子。

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已經篤定了答案以後,孩子氣的隱晦炫耀——我已經發現你了、這樣的感覺。

沉默著像背景一樣,僅僅隻是存在於那裡的影子動了動,慢吞吞地、有些嫌棄地避開了他。

犬井戶締的頭頂蹦起青筋。

“常理來說,一點點運進來是可行的,但是……”諸伏景光也學著他的樣子,想撿起一塊黃金……沒拿動。

雖然大小看起來和正常的磚沒什麼區彆,但到底是黃金,同體積下的密度和質量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數字,以小學生的臂力想單手提起一塊,隻能說有些沒看清自己。

本能地再次嘗試了一次後,黑發藍眼的少年不動聲色地左右看了看,慢慢收回手,自然地表現出了自己隻是想摸一摸的心路曆程。

降穀零這次沒發現友人的不對。和圍著黃金打轉的幾人不同,生性執拗而探究心極強的金毛警犬正借著手裡的微光,半蹲在地上仔細觀察地麵的痕跡,一麵看一麵喃喃自語。

“……除了剛剛的幾個腳印以外,什麼痕跡也沒有。按理說這麼重的東西,用推車的話肯定會留下轍痕……”

沒有人來回的痕跡,便排除了人力搬運的可能——雖然降穀零本身也沒把這個可能性列為首選。無論他心不心動,都得承認這是一筆巨大的潑天財富,而藏匿了如此大量財富的藏寶地,其位置的隱秘自然不用多說,從波稻帶著他們七拐八拐的前進路線和溶洞的選址就能看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