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不相配。(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8949 字 3個月前

南弦捧著精美的小果子,恍惚想起小時候跟阿娘上街,阿娘總吩咐識諳替她買小食。眨眼多年過去,阿娘不在了,自己也長大了,再看見這種小東西,心裡便有淡淡的愁緒翻湧上來。

識諳站在車前問她:“可是太甜了,你不喜歡了?”

南弦說沒有,“隻是想起從前了。”

識諳眉眼黯了黯,也顯得有些低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笑道:“走吧,允慈還在家等著呢。”

果不其然,允慈就站在門前,見他們回來忙迎上前,抱怨道:“去了這麼久,我等得脖子都長啦。”一麵挽住了南弦的胳膊問,“小馮翊王怎麼說?”

南弦把手裡的紅梅匣子遞給了她,“阿兄給你買了小食。”

允慈接過來,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有答應嗎?”

南弦訕訕點了點頭,“我早說過了,齊大非偶,你偏不信我。”

允慈的步子忽然像灌了鉛似的,一下子站住了,然後開始抽泣,最終仰天大哭起來,“為什麼,我哪裡不好?他是嫌我不漂亮,還是覺得咱們家世太低,配不上他?”

南弦被她哭得頭大,還是識諳來解了圍,“不是因你不漂亮,也不是因為咱們家世配不上,是因為人家從來就拿你當妹妹看待,世上有哪個阿兄,會喜歡上自己的阿妹?”

這話一語雙關,南弦心頭忽地驚了下,腦子裡也嗡嗡作響,暗想他對自己,想必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但這麼解釋,對允慈來說傷害最小,畢竟做不成夫妻做阿妹,也還算有麵子。

好吧,年輕女郎的感情來時激昂,退得也瀟灑,允慈沒消多長時間就收住了眼淚,吸了吸鼻子打開紅梅匣子,撚了個酥胡桃填進嘴裡,邊吃邊點頭,“還是原來的味道。”

南弦鬆了口氣,“以後不再惦記人家了吧?”

允慈說是啊,“問明白了,我就安心了。”招招她的婢女麥冬,“快來,你也嘗一個。”

所以就是青春不留遺憾,喜歡過,嘗試過,就算不成功將來也不會後悔,南弦有時挺羨慕允慈的脾氣。

看看時間,將要晌午了,正打算預備開飯,忽然見卿上陽抱著一壺酒進來,看見識諳大喊一聲“老友”,“你回來,怎麼也不差人告訴我一聲?”

然後你推我一下,我捶你一拳,年輕人的友情就在這一來一往中。

自備了酒水,必定是要留下吃飯了,南弦吩咐下人添菜,卿上陽卻說彆忙,“我在茶陵樓訂了好些菜,過會兒就送到家裡來。”複又靦著臉對南弦道,“你看,世上像我這麼會過日子的男子不多,什麼都自己張羅,從來不給彆人添麻煩。”

南弦瞥了他一眼,近來倒果真沒有因為自殘而托她救治了,問他為什麼,他摸了摸後腦勺道:“我答應我阿翁,正經謀個差事做,如今在宮城左衛,做旅威校尉呢。”

所以真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啊,因他父親的緣故,上來便是從六品的官職,比起一般武考的生員,不知便利了多少。

但他那種執拗的脾氣,忽然放棄學醫去做官了,想必是家裡作了什麼讓步,讓他有利可圖吧。可是問他,他不肯說,隻道:“男子漢大丈夫,活著要有一番作為……哎呀,以後再說。”便把話題含糊過去了。

四個年輕人坐在一起推杯換盞,允慈與他也沒有針尖對麥芒。大家吃喝說笑,仿佛人世間沒有苦難。

卿上陽聽說了允慈被小馮翊王拒絕的消息,破天荒地沒有嘲笑她,反倒拍拍她的肩道:“我理解你。誰沒年輕過,誰沒怦然心動過,喜歡誰不是罪過,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話又說回來,那小馮翊王確實長了一副好皮囊,我家兩個阿妹快為他瘋了,大阿妹還偷著畫他的畫像。”

允慈一聽,氣又泄了大半,想想輔國將軍家的女郎都愛慕他,自己沒有勝算也是理所應當的。

“唉,反正建康城內的女郎們都愛慕小馮翊王,弄得我們這些人要打光棍。”卿上陽長籲短歎一番,這回沒敢對南弦表達火辣辣的愛意,畢竟識諳還在呢。

但因為男子喝酒實在拖延,又有人找上門請南弦開方子,酒席上最後隻剩卿上陽和識諳兩人,卿上陽終於找到機會問他:“你在南地,有沒有遇見可心的女郎?”

識諳是正經人,況且又在孝期裡,蹙眉道:“彆胡說,那裡疫病滿天,哪裡來什麼可心的女郎。”

這話讓人半信半疑,“去了一年多,連個有好感的都不曾遇上?”

這回識諳終於猶豫了下,但依舊還是搖頭,“沒有。”

結果換來卿上陽無情的恥笑,“南地不會全是大老爺們兒吧!”說著擺手,“我不與你說那麼多,就問你,打算何時迎娶其泠?”

識諳眉眼低垂,良久沒有說話,在老友麵前似乎沒什麼可隱瞞的,最終歎息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她,她是我的阿妹啊,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與允慈有什麼區彆?”

卿上陽聽了狂喜,“你果真這樣想?不打算遵從爺娘的安排了?”

識諳的指尖在杯足上彷徨撫觸,“我也想遵從,但我實在做不出這種事來。”

話剛說完,就換來卿上陽快樂的一拍掌,“既然如此,快和她說明白,彆拖著人家,耽誤人家女郎的青春。”

他的那點小九九,識諳早就知道,抬了抬眼有意問他:“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卿上陽的笑意簡直一路泛濫到了眼底,“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們男婚女嫁各不相乾挺好的。說實話,你們兩個不相配,人家是妙齡女郎,你看上去老氣橫秋的……”說著仔細打量他的臉,“南地的氣候真是不養人啊,你眼袋上都有皺紋了。”

果然換來識諳不客氣的一拳。

有深交的老朋友,說話向來隨便,笑鬨過後識諳也開始考慮,確實該把這件事說清楚了。但因接下來兩日各自都忙,一直沒找到機會,直到第三日,吃罷了晚飯,識諳轉頭吩咐允慈,“你先回房,我有話,要與阿姐說。”

允慈一聽便知道阿兄要說什麼,嘴裡忙應好,向南弦擠了擠眼睛。

南弦心頭作跳,端坐在那裡,渾身不自在起來。

花廳裡燃著燈,燈火杳杳地,照亮對坐的兩個人。

等了好半晌,都不曾等到識諳開口,南弦遲疑地望過去,忍不住問:“阿兄要與我說什麼?”

簡短的一句話,不知是做了多少準備才說出口的,他正色問南弦:“阿翁臨終提起我們的婚事,你是怎麼想的?”

南弦很局促,這種事,讓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表態呢,隻得順水推舟,“我聽阿兄的,阿兄打算怎麼辦?”

難題又扔了回去,識諳也知道是該有個決斷了,便不再猶豫,坦率對她說:“其泠,你我從小一起長大,說青梅竹馬不為過。阿翁和阿娘想讓我照顧你一輩子,我自然也是願意的,但……做兄妹,也可以一輩子看顧你。我由來都把你當親妹妹看待,實在做不出那種喪儘人倫的事,還請你原諒我。但你放心,我一定為你覓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