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眼影。如血一樣豔的紅唇。網襪和在燈光下閃爍的裙子。
——是十五歲少年完全無法抵擋隻能口瞪目呆的新世界。
蒼白的皮膚。紅到發黑的噴湧出來的血。被刀割成碎片的幾塊可憐布料。
——是十五歲少年一生難忘的噩夢。
‘對不起啊,■■■■。’
已死者的紅唇中吐出的是一個已經很久沒人叫的名字。
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三十七歲的雨山達也已經不記得自己夢裡都看到了什麼,隻是覺得頭痛欲裂。他這幾天工作過度,又時刻處於提心吊膽的狀態,精神損耗很大。
他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不由得無聲地吐出幾個臟字。
時間太晚了。他估計是趕不上蹲守輪班了。
六天前,荷見敬人從高良組出來之後,雨山又跟著這個揚言準備退場的灰色偵探在東都四處走了一段時間。直到四天前,荷見才回到番藤的藏身之所,然後告知他倒黴的委托人他不準備繼續委托這件事。
番藤當然立刻暴怒。但他的暴怒毫無用處,荷見和雨山都沒有把調查得到的結果完整說出的想法,對雨山來說,番藤當然還是想清楚然後向警方自首比較好,至於荷見,他似乎是被高良真裡的話所說服,覺得此事的真相無關緊要。
總之最後少年偵探輕易全身而退,隻留下番藤自己惶惶不安,雨山則一邊晾著他等他改變心意,一邊明確向稻川會的老大表態轉投,準備‘工作’的下一階段。
雨山沒想到稻川會的老大會決定斬草除根。兩天前,番藤下定決心聯係了警方,準備跑路,結果在約定接頭的地方被狙擊,要不是他當時心中不安四處張望注意到了狙擊鏡的反光,大概就直接暴斃街頭。
番藤得出的結論是要殺他的人在警方有耳朵,於是對警方失去了信任,直接自己躲了起來——在根本沒發現是誰要殺他的情況下居然還是做出了正確決定,番藤的運氣不算差。
而理論上已經改換門庭的雨山就被他的新上司派去找番藤的下落,死活不論,但據說死的更好。
當然,除了雨山之外,去追殺番藤的人還有好幾個。
兩天內,他一直試圖搶先找到番藤伸彌,然後想辦法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但番藤始終下落不明,沒有被人找到。
雨山本來今天上午準備按‘命令’去某個番藤據說可能會出沒的地方蹲守,但此刻時間已然接近中午,他隻能先打開手機暗自希望在他睡著的時候沒人找到番藤。
——結果是有人找到了。
雨山心裡一沉。最後一條消息是番藤在米花町某地出現,但又很快被追丟,現在其他人都朝著那邊收攏尋找。
番藤的本家就在米花町,這的確很有可能。
如果他不趕緊找到番藤的話——
雨山思考了一會兒,周身的氣息變得更陰鬱了幾分。他彎下腰從抽屜裡取出一把手槍塞進腰側的槍套,然後穿了一條黑色的風衣蓋住。
從番藤手上沾過的血,經手過的毒品來算,他無疑是個惡貫滿盈的家夥,隻可惜本國的死刑名存實亡。要是無法爭取到足夠的勸服時間,番藤的命運隻是區彆於是誰的子彈,雨山並不介意由他來做開槍的那一個人。
如此想著,他在門板前站了一會兒,然後不算太著急地走了出去。
因為並不是處於臨死之前、準備滅口或者被揭穿犯罪中的任意一種狀態,躲在爛尾樓裡的中年男人當然不會對著一個小學生剖析自己的人生曆程,也不會把自己會被追殺的真相隨意和盤托出,即使那個小學生看起來很聰明也一樣。
相應的,江戶川柯南也不可能因為對方的要求就不報警,事實上,在發現自己問不出什麼來之後,他先是帶著少年偵探團的其餘幾人從爛尾樓裡立刻離開,做的下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報警。
隻不過在電話裡他雖然強調了這個人很可能正在被追殺,但接警的人顯然沒有特彆把他的話當真,隻說等會兒會有巡警過來檢查一下。
——但那個人肯定不會在爛尾樓裡久留啊。
柯南差點在電話裡把這句話叫出來。
而且隻是巡警來看一眼的話,要是遇上了那個穿著黑衣負責追殺的人豈不是有可能有危險?
他在報完警之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心裡放不下,於是在幾個小時後回去把滑板拿上又自己回了一趟爛尾樓附近。
因為當時那個黑衣男人是被他誤導追了錯誤的方向,難保不會回到這裡檢查,所以柯南踩著滑板到離鐵絲網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開始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