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懇談 要不怎麼說稱孤道寡呢?(1 / 2)

幸臣 灰穀 6811 字 7個月前

許蓴滿臉驚詫, 方子靜看到許蓴不複剛才那能言善辯的樣子,露出了屬於少年的茫然不知所措來,忍不住也笑了, 點頭道:“本不想說,但看在方子興麵子上,你總能相信我多一些了吧。”

許蓴喃喃道:“你不是身有舊傷時常養病嗎?”

方子靜長長歎了一口氣:“異姓藩王, 前朝舊臣,哪一條都是最容易招忌諱的,因此方家藩守東南, 實際上一直留著這一條海外的退路。”

許蓴怔怔:“朝廷不是一直挺器重你們……”

方子靜哭笑不得:“你說尚公主嗎?先帝指婚尚公主,賜侯爵, 本來就是打算著結以婚姻, 血脈相融, 生下後代繼承藩屬的打算, 這實際上也是一種猜忌,但已算是柔和手段。”

“但先帝崩了後, 太後與攝政王猜忌日深,動輒加罪,派了無數大臣過來生事。當時情勢危急, 不得已, 我便親自出海,接手並經營這一條退路, 盛家海商,應該也能理解。海商在朝廷也是一直嚴加提防的, 哪家大海商沒在海外置業留退路呢?”

許蓴卻是想到了九哥:“皇上……知道嗎?”

方子靜淡淡道:“皇上不知道,公主不知道,子興也不知道, 這門海上生意,一直隻由嫡長子掌握並經營。”

許蓴呆住了。

方子靜道:“今上親政後把攝政王剪除,平了北邊的亂,城府之深,手腕之強硬,國內皆驚。之後就是撤藩。子興自幼伴駕,今上卻忽然命子興回粵東,與家裡說了撤藩的想法,當時許諾除了王爵不留,交了兵權,所有封地鹽鐵等一切待遇均保留,二子都襲爵,若子孫可,可繼續加襲。”

“當今乃是不可欺之主,當時我們不同意,那恐怕就是第一個被收拾的——祖父心想著投石問路,索性便做了第一個表態要撤藩的藩王。”

“之後我也帶著公主回了京,主要是想對朝廷局勢做一個近距離的觀察,畢竟你也知道,子興……是個實心人。今上待我還算優容。我平日隻稱病,偶爾會出來這邊看看。”

許蓴看著方子靜:“那你現在不擔心……不擔心我說出去嗎?”

方子靜看著他倒一笑:“真是孩子話,既然敢在你麵前說破身份,自然是不懼的,整族流亡海外是什麼好事呢?今上未必不知,他想要大一統,也不能一口吞了,更何況我看他這幾年動作慢了許多,也不知是厭怠了,還是想著休養生息。”

許蓴看著方子靜久久不言,方子靜卻知道這少年聰慧之極,應當想到了,這樣的經營規模,並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後路,也有可能是一個家族起事的依仗。設若當時皇帝昏庸一些,又或者是先與其他藩王打了個兩敗俱傷,朝事糜爛,天下大亂,他們一舉起事,未必不能逐鹿天下。

但當時無論如何評估,都知道把方子興放回來私下勸說就已經表明了今上的態度,撤不撤?不撤先打你。

其他藩王全是宗室子,隨便捏個謀逆的名頭,朝廷發兵,宗室藩王自然也都要響應皇命共伐之。異姓王若要舉事,那必定隻能天下大亂,否則這麼多宗王在那裡,誰能忍你一個異姓藩王先謀逆?更何況粵東富庶,隻要皇帝拿點甜頭出來,許諾分了封地,恐怕不需要朝廷親自來打,四麵藩王就能先把他們給吃了。

直接放棄出海外?榮華富貴這許多年,整個家族流亡異國南洋,誰舍得,更何況,蕩平海疆蠻夷,哪個有為之君不想做,去了南洋也不能保證來日不被波及,一步退步步退,方家基業全消,舉族背井離鄉,並不是好選擇。

今上心狠手辣,如今既以方子興來說服,懷柔撫遠,則尚有生機。

於是便撤了藩。而兵強馬壯最有錢的平南王竟然同意撤藩,其他藩王也都震驚了,之後開始陸續有藩王主動上表請求撤藩,方家這邊心知肚明,這是這位皇上必然也在背後做了功夫,就這麼分而化之,逐個擊破,漸漸幾大藩都撤了,軍權全都交到了布政使手裡。

之後整頓軍製,難為他左挪右挪,軍製整頓,竟也將軍權全部收歸了中央,至此九州再無藩王能夠輕易舉事作亂。這小皇帝從前被攝政王控製著,人人隻以為他是個傀儡,誰知道一朝亮劍,竟是煌煌英主,一套帝王心術玩得嫻熟之極。

祖父去世前長歎一聲:“時逢英主,是方家之不幸,也是方家之大幸。”

他滿懷感慨看向許蓴:“這些不說了,隻說如今陸家這本書如何處置。我知道今上胸懷天下,遲早是要來平四海的,這書你是想帶回去刻印,給朝廷造船用,這想法是好的,因此才一口氣豪擲這許多錢。”

許蓴這才從煩亂思緒中回過神來:“對,我自出海以來,到處都聽說陸家製的船好,我家也在陸家製船,那季小將軍也說在他家製船,廣源王那可是訂船來打仗的,也在他們家做。我知道這本書對他們家族重要,我回去讓人謄抄刻印後,立刻奉還。”

方子靜搖頭:“你要這麼想,你這本書,已是數百年前陸秀夫的手記了,這裡頭的製船技術,恐怕再如何密不示人,過了百年,也已有更先進的製船方法來取代了。你僅看前朝製船技術就已比宋元之時強了許多,毫不客氣的說,這本書除了在陸家是聖物,恐怕你家拿回去看看,都不如你盛家自己做的船技術更先進。”

“要知道這技術都是一代一代在實踐中積累的,就如火銃,如火炮,今人的火銃火炮,定然比宋時的更完善。你們盛家,自然也總有些秘不示人的製船技術。陸家如今船做得好,所掌握的技術,當然不會還在這本書上,定然還有彆的方法。”

許蓴聽他一說,不由將信將疑:“果然?”他有些沮喪:“那這本書就不值這麼多錢了……”

方子靜哭笑不得:“一百二十萬兩,陸家也想不到還有你這麼個傻麅子願意花這麼多錢來買這本書吧,但是對你來說,你壓根不在意他們祖宗的真跡,要的是技術,既如此,我建議你從人下手,書還給他們,換精通製船技術的人。”

許蓴精神振奮:“那我一百二十萬做聘請他們的人回去做水師學堂的講師?”

方子靜搖頭:“陸氏流亡在外,對朝廷未必肯輕易歸順,而且他們族長頑固,絕不會輕易將造船技術傳人。否則陸家人早就被請走了,哪裡還留在南洋。”

許蓴道:“那侯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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