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蓴道:“先生若未犯奸道心虛什麼?若有事躲到我府上也不行。我與先生素昧相識,怎會冒險收留先生?”
虛塵子道:“實不瞞世子,老道確實學過一點相學和堪輿之學。當初見到楚夫人,便隱隱覺得此人有些福氣,便讓師門的女道收了她為女冠。這些年倒也尋常,隻前日我到京城,想著送些東西來見她,卻見她麵上光彩頓生,眉梢似生紫韻,卻是要遇貴人之相!”
“我十分意外,便故意留在了隨喜樓,想著看看到底是哪門子的緣分,沒想到那日見到了世子。世子您這麵相,實在是驚人啊!富貴天然,福祉深厚,壽元高厚,貴重不可言!”
許蓴有些無語:“先生都這時候了還在招搖撞騙?”
虛塵子道:“老道豈敢虛言,那夜老道看到後來滿城兵丁搜捕,又有火藥炸彈,如此聲勢浩蕩,絕非普通是非。老道想著,恐怕這貴不可言正應在世子身上了。但我一個老道,若是在隨喜樓被逮了進了官府,關了大牢,恐怕到時候被卷入什麼是非就不好了。明哲保身,便連忙跑了出來。世子千萬救我一救!老道願投效世子,附於驥尾,執鞭隨鐙,為世子謀一番大事!”
許蓴笑了聲,轉頭看了眼定海,卻見定海一揮手,身後幾l個侍衛已走了出來:“不好意思,先生還是先去大理寺好好辯一辯吧。”
虛塵子:“……”
許蓴忍著笑道:“大理寺賀大人明察秋毫,極乾練的。先生若是真無冤枉,隻管去便是了,必不會濫施刑罰屈打成招的,先生隻管放心吧!再者先生不擔心玄微道人嗎?正可去見見麵。”一時虛塵子滿臉不可置信,被定海帶著幾l個人帶走送去了大理寺。
許蓴這才又告彆了母親,匆匆又騎馬回宮。
路上就已看到滿城花燈如星似河,水裡也已放滿了蓮花河燈。不由心中微微一動,想起元宵在閩州放燈之時的光景來。也不知表哥他們如今如何了,回想起來那一夜仿佛見過九哥,當時已是思慕已深,才顧影思人。
謝翊卻也在宮裡等著他,見他到了帶著他上觀星台去看燈,樓上風清月明,謝翊一邊觀星一邊笑道:“聽定海說你竟逮到了那老道?”
許蓴想到那虛塵子所說之話,忍不住笑不可遏,又細細與謝翊說了一回那虛塵子今日在靖國公府的所見所言,謝翊微微一笑:“確實是與龍顏極近了。是共枕江山,貴不可
言之相,
倒也沒說錯。看來倒有幾l分本事,
既然想要投效貴人,謀一番事業,不如就給他點機會。”
“且讓賀知秋好好審一審。看他是真有本事,還是彆有用心。若確實隻是運氣,為了他那一句占的富貴天然,福祉深厚,壽元高厚的吉祥話,也好歹給他點機會罷了。”
許蓴握了謝翊之手,低聲道:“幸而是九哥,與我兩不相疑,若是被旁人聽到這老道胡言亂語,我家豈不是要被連累。”
謝翊道:“朕再不會為了這些口舌之過罪人的。但這一等人,確實是有些蠱惑人心的本事,若真的隻是誤打誤撞的話,朕覺得倒是可以用上一用,等賀知秋審了以後再說吧,送去李梅崖那裡,把他那套貴不可言的瞎話哄一哄,說不準就能將後邊的人給哄出來了。”
許蓴倒想不到謝翊才聽這虛塵子一席話,立刻就想到如何用這虛塵子了,心裡不由十分感慨:“九哥,您這心眼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
謝翊一怔,忽然笑道:“是幼鱗嫌九哥思慮過甚,滿身俗務,沒有專心陪卿卿觀燈嗎?”
許蓴忙道:“我怎會怪九哥?是九哥自己說不曾有儘歡之時,如今難得輕鬆,我自然也是希望九哥拋卻俗事,無煩無憂,輕鬆度日的。”
“但我從前不知道九哥身份,隻想著九哥少想一些,大不了超凡脫俗,退居江湖,做富貴閒人,就能自在無憂。如今才知道九哥如此步步驚心,從少年起便如此殫精竭慮,若是哪一日少想一步,恐怕如今也無這大好太平盛世了,怎能怪九哥愛思慮操心?”
謝翊原本有些自省,大好時光竟想些沒影子的事,不能縱情投入享樂。許蓴畢竟是少年時,自己這般性情,陪他倒是有些煞風景。再想到自己身為帝王,許蓴進宮陪他,他卻時時還要上朝批折子,竟不能專心陪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但許蓴忽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一時心潮微微震蕩,竟仿佛得了安慰。
他牽了許蓴的手道:“那我們觀燈去。”
他親自牽了許蓴的手,一路走到觀星台最高處,才一上到高台,許蓴就驚喜叫了一聲。
隻看到高台中央豎起了一株合歡樹,粉色絨花開得正好。樹上墜著無數的琉璃燈,恐怕有上百盞燈,明淨空明。琉璃晶瑩剔透,燈火通明,上麵為燭火,下麵卻能清晰看到每一盞琉璃燈膽下都有著細小金紅的錦鯉魚在裡頭搖曳著。
滿樹燈花相映,流光溢彩,金紅色小魚在光波裡搖曳著,仿佛金色的火苗在水中燒,奇幻明澈。許蓴長於富貴之家,自幼至今不知見過多少華美彩燈棚,卻是第一次有震撼之感,仿佛置身水晶龍宮中,七寶環繞,琉璃天地。
許蓴仔細看了一會兒,雙眸瑩亮轉頭看著謝翊:“是琉璃映光魚燈?”
謝翊微微一笑:“意為吾家幼鱗,雖頭角未崢嶸,卻已灼灼如龍珠,九哥等你鱗甲成時入五湖。”
許蓴心潮澎湃,伸手去輕輕摸著那燈,愛不釋手。
在陰暗角落,蘇槐正帶著五福六禮在階梯邊伺候著,看著皇帝湊過去許蓴耳邊,不知說著什麼,許蓴摘了一盞魚燈下來提在手裡,舉高了看,雙眸明澈如星,皇上笑容滿麵,風神如玉,兩人站在一塊,正如神仙伉儷。
蘇槐轉頭看到方子興,感慨著道:“過年時候趕著燒出來的琉璃魚燈,又精心在暖泉裡頭養出來的幼鯉,本來趕著去閩州元宵用的,如今可總算才用上了。”
方子興道:“這是重新養的幼鯉吧?我還記得當時運了滿滿一缸過去,最後回來路上都隻好找池子放生了,要不都要死了。”
蘇槐:“……”說你煞風景就對了,難怪皇上去獵宮不帶你!
方子興卻還在感慨:“這明天又要全都放了,就為了今晚看一看,當年我看我哥也是從南洋帶了一串素馨黃金花環凍在冰塊裡,千裡迢迢帶回來給我嫂子,說是南洋一代供佛用的,又叫雞蛋花,乳白花瓣淡黃心,清香的,到了京裡很快就殘了。不知道這麼折騰做什麼,我嫂子說這難得的是心意。”
蘇槐道:“所以你哥有夫人有孩子,你沒有啊。”
方子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