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凝視著他:“你上有長輩,又是世子。你父母難道能由著你一直不成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許國公又是個極不靠譜信口開河之人。朕不希望哪一日忽然聽到許國公忽然給你結了一門親事,而朕是最後知道的。”
許蓴語塞。
謝翊看他被問住,又有些愧疚:“卿卿年少,凡事不喜想太遠,隻喜歡及時行樂。但朕年少為君,凡事多思多慮,今夜良辰,本不該提及此,擾了興頭。”
許蓴卻忽然回過神來:“所以九哥要宗正的金冊權限,是要如何?”
謝翊道:“我打算在上麵添了你的名字為皇後,然後對外宣稱你有一位雙胎妹妹,年幼病弱,被盛家送往海外求醫治病,如今病愈回京。朕加冠之日見到,一見鐘情,便立為後。”
許蓴驚詫萬分看向謝翊,謝翊握著他的手,手掌微微出了些汗意:“卿卿隻需要到時候上了鳳駕,跟朕告祭天地,拜祭祖宗即可,其餘一切諸事,均不必你擔憂。也不必留在宮裡,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你隻做你的官兒,隻是在金冊上,在祖宗麵前,朕要你名正言順做朕的梓童。”
許蓴沉默了。
謝翊心微微沉了下去,許蓴忽然反手握住謝翊的手,抬頭去吻謝翊。
謝翊有些意外,但仍然反手攬住許蓴,手臂微微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深吻許久,才鬆開。天上月亮分外明亮,通明如白晝,許蓴抬眼看著謝翊麵容,纖毫畢現,他握著謝翊的手腕,良久才低聲說道:“陛下為我未雨綢繆,一片良苦用心,我很感動。”
謝翊卻緊緊握著許蓴的手:“叫我九哥。”
許蓴連忙改口:“九哥待我的心,我一直深知,我若是說不願意,那是辜負了九哥一片良苦用心。”
謝翊眼眸漆黑,又沉又冷:“但是你還是不願意。”
許蓴感覺到謝翊指掌收緊,連忙低聲道:“九哥誤會我了。”
謝翊道:“你說。”
許蓴道:“九哥一直未再立後,亦未納宮妃,名下又無子嗣,皇家講究延綿子嗣,求個江山萬代,都要早定太子,否則國本不穩,您受到很大的壓力吧?”
謝翊冷聲道:“朕不在意。”
許蓴仍然道:“立許氏為皇後,原本一舉兩得,既能平了朝臣們的嘮叨和宗室裡的壓力,九哥又能正大光明帶著我告祭天地祖宗,本是兩全其美之事。”
謝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帝皇之愛,並非是福,幼鱗,我不希望你來日進入朝堂,受到非議。”
許蓴道:“九哥,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來日我為國舅身份,當如何侍奉九哥?還是說九哥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覺得自己會年老昏庸,這才給我留著退路?國舅扶皇後嫡子繼位攝政?”
謝翊:“……”
許蓴雙眸澄淨如水,看著謝翊:“九哥,我不願我與九哥之間,夾著一個人,哪怕那是個不存在的妹妹。我更不想擔著國舅的虛名,日日麵君奏事。”
謝翊長長歎了一口氣。
許蓴低聲道:“我知道九哥覺得我年少,不愛想長遠,隻圖今日快活。但九哥,將來確實還很遠,誰知道後頭幾十年還會發生什麼事呢?”
“為什麼要為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如今就非要在我們之間捏造一個不存在的皇後呢?哪怕金冊上那是我的名字,青史上也是我為男後。白首共山陵,來世仍夫妻,我懂九哥的意思,但我們要過的是此生此世啊。此生讓我以國舅之名侍君嗎?”
“我希望我與九哥之間再無旁人。”
“九哥在意金冊上的名字,那金冊想加便加,要告祭宗廟,我便陪著九哥去,祖宗有靈,定然是庇佑九哥和我的。但是我在意的是,世人眼裡九哥的皇後是我的妹妹,從此之後我站在朝堂上看著九哥,隻能以國舅身份。九哥在乎名分,我與九哥是一般心情,並無兩樣。甚至九哥還顧念這江山,我卻自私到隻想著九哥開心,九哥是人,也會累的,九哥歇一歇,莫要再如此多思多慮。”
“九哥怕我來日受到非議,那是因為我德不配位,不配站在九哥身邊,這才會受到非議。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不能怪九哥,將來我因為侍奉君上遭受了什麼非議,都是我一力承擔,絕不怨怪九哥。”
“九哥再給我一些時間,我知道我人小力微,但也不能總是九哥一直辛勞擔當,為我操心,您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走到您身邊去。”
謝翊握緊許蓴的手,低聲道:“九哥怕你後悔。”
許蓴低聲道:“九哥,您總是想得太遠,人生哪有多如意,萬事隻求半稱心,與其如今為了將來可能不圓滿憂懼,為什麼不珍惜今夜月圓良宵。”
謝翊抬頭去看天上一輪明月,光華萬丈,照得世間澄明一片。
他忽然啞然失笑。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是他入了障了,倒不如一個孩子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