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學不會,
這都是我娘親教的。”鐘言讓他離灶火遠一些。
“師祖的娘親……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吧?”飛練歪著頭問。
“是啊,很厲害呢。”鐘言給他指了指沙發,“你去看電視吧,看一會兒,這個世界裡的事你就全明白了。”
“好。”飛練聽話地去了,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裡的節目,時不時還自己換換頻道,快速吸收著現實世界裡的信息,學習彆人怎麼說話以及肢體接觸。但有些事情他不懂,比如那些連續劇裡,為什麼男女主角要吵架呢?
為什麼吵架不說清楚呢?
為什麼他們分手的時候要裝作堅強呢?
這些都是他不懂的事,他快速地學會了為人處世的技巧,唯一一個無法模仿的就是感情。他看不懂連續劇裡的情感糾紛,隻覺得奇怪,兩個上一秒還在吵架的人,下一秒就抱在一起了。
他們抱很緊,嘴唇貼著嘴唇。
“這個就不要瞎看了。”不知什麼時候鐘言過來了,捂住了飛練的眼睛。孩子什麼都學,可千萬彆學岔了路。
“為什麼不要瞎看?”飛練不明白,“師祖,那個男人讓那個女人哭了,可為什麼他們還抱著彼此呢?”
“這……”鐘言無法解釋,“因為他們關係親密。”
“親密……有多親密?”飛練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些都是演出來的,你不要相信。”鐘言趕緊將蒸好的雞蛋羹給他,“嘗嘗這個。”
“為什麼我不能學習親密?他們親密的方式很奇特……咦,這是什麼?”飛練沒吃過,隻是聞了一下,結果這樣一聞就聞出問題來了,連忙把碗還給鐘言,“我不喜歡吃這個。”
“這個有營養,你怎麼能不吃呢?”鐘言說,雞蛋羹是花了心思蒸出來的,平滑細膩,入口即化,表麵一個氣泡、一個小坑都沒有。
可飛練堅持搖頭:“我不喜歡吃。”
“真是的,好東西你不吃,居然不愛吃雞蛋……你怎麼能挑食呢?”鐘言隻好端著雞蛋羹去找白芷,“你吃不吃這個?”
“吃啊,乾嘛不吃。”白芷接過碗,一眼看出問題,“他挑食吧?”
“可能是因為還小,小孩兒總有不愛吃的,以後慢慢再改吧。”鐘言從冰箱裡拿出兩個三明治,用微波爐加熱,打算給飛練吃。剛好電飯鍋的“可開啟”指示燈亮了,米飯蒸好。
飛練看廚房忙起來,便過來幫忙,鐘言將三明治給他之後就開始拿碗,先給碗底抹了一層油,然後滿當當盛滿了這個小碗,還用勺子拚命往下壓,壓得實實在在。等飯稍微冷一點兒了,鐘言直接將飯碗扣在菜板上,便扣出了一個碗底的形狀。
這時再取一隻稍大的空碗,不抹油,將碗底形狀的米飯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大碗裡麵像盛了一個小墳包,米飯顆顆飽滿,泛著一層油光。
“這又是什麼?”飛練叼著三明治問。
“鬼飲
柳葉酒,降吃倒頭飯,這就是‘倒頭飯’了。”鐘言端起碗飯和酒杯,“這兩樣東西都是活屍喜歡的,隻要看見了,他們就想沾一沾。現在我把這兩樣放門口去,明早看看少了哪個。”
何問靈幫忙開門,補充了一句:“我家門口有攝像頭。”
“我就是怕攝像頭受影響,才用這麼個土法子。”鐘言將兩樣放在門口,隨後起身關門,上兩道鎖,上門栓,“成了,你們去休息吧,今晚我守著。”
雖說鐘言說今晚他守著,可是何問靈還是不放心,堅持要留在一樓,最後還是白芷把她拉了上去。樓上的書房和睡房都不大,書房裡沒有睡覺的地方,白芷卻要睡這裡,執意打個地鋪。
“還是去臥室睡吧。”何問靈實在看不懂她和鐘言的一些做法,“咱倆都是女生。”
“和性彆沒關係,而是我睡著了會變成怪物,嚇人。”白芷將幾件衣服鋪在地上,巨大的書包當作枕頭,還能看出幾支槍的槍托,“你去睡你的,外頭有我倆呢。”
何問靈兜兜轉轉,回屋一趟又回來了,抱了一床被子,又拿了一件羽絨服:“你多蓋點,書房的暖氣沒那麼熱。”
“沒事,我不怕冷。”白芷已經躺下了,“我不是正常人。”
“我知道,可是我也沒覺得你是怪物。”何問靈給她蓋上了被子,“老實說,我現在開始羨慕你們了,我也想有這份力量,最起碼能保護自己。”
“彆逗了,還是當個普通人比較好。”白芷蓋上了羽絨服,還當她是害怕,不敢一個人去睡,“你放心吧,活屍進不來,如果這點東西我和鐘言都對付不了,那我倆根本活不到現在。”
“所以我要趕緊追上你們的腳步啊。”何問靈聽完反而備受鼓舞,起身打開電腦,“你睡你的,我要開始加班了。”
“啊?”白芷一頭霧水。
“我先找點和降頭有關的資料看看,你睡吧。以後我家就是咱們的一個據點,咱們要像遊擊一樣,神出鬼沒,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不信自己一輩子都這麼倒黴,從小就是,彆人吵架我看個熱鬨最後我受傷,大家一起吃泡麵彆人都沒事就我沒有調料包……”何問靈訴著苦,目光仿佛被電腦屏幕的光點燃了,燃起了熊熊烈火。
“你知道自己倒黴,還敢主動去望思山上找靈異事件?誰給你的自信啊?”白芷匪夷所思,仿佛看到這小丫頭的頭上頂著“附身降頭來找我”的牌子在百鬼夜行的崇光市四處亂竄。
樓下,鐘言已經窩進沙發,彆說,這個懶人沙發躺著好舒服,僅次於輪椅。此時此刻,飛練正掛在吊燈上,兩根觸手各頂著一隻眼睛,一隻看窗外,一隻看著門。
“彆看了,快睡。”鐘言拍拍旁邊,“不用怕,活屍進不來,他們也忌憚我的力量。”
“為什麼進不來?”飛練跳了下來,落地的一瞬變成了人,順勢躺在了鐘言的旁邊,“師祖,我為你殺了他們吧?”
“不用,你不懂人的計謀,會中圈套。”鐘言哭笑不得,“你彆總是都殺了都殺
了,我自己來就好。”
“都殺了就沒有麻煩了,師祖可以睡個好覺。”飛練笑著回答,又憂愁起來,“可我還是沒想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人吵完架立刻擁抱彼此?”
“你不需要理解的感情。”鐘言捂住了飛練的嘴,誰能想到隻過了一夜,孩子長大了,還青春期煩惱了?
“需要,我需要理解,萬一以後師祖生我的氣呢……”飛練趴在枕頭上,一隻手伸向鐘言的麵頰,指尖卷著他一縷長頭發,“師祖,活屍有多厲害?”
鐘言看著他的手,想的卻是什麼時候教他讀書識字:“活屍並不厲害,真正厲害的是活屍碰上壞風水。能用活屍的人必定會造惡地,就仿佛屍首一定要放在養屍地似的。這些你不必懂,往後碰著就知道了,睡吧。”
“我不困,你睡。”飛練將臉埋在他頭發上,一雙眼亮晶晶,“師祖身上有藥味,我聞著喜歡。”
“怪熏人的,彆聞,睡吧。”鐘言拍了拍他,看似閉眼,實則假寐,耳朵時時刻刻聽著門外的動靜。過了幾分鐘,飛練又躺不踏實了,他眯著眼問:“怎麼了?”
“換一個姿勢,往後我睡外麵,師祖睡裡麵,師祖睡覺,我負責都殺了。”飛練嘟嘟囔囔的,躺下後將鐘言的腰抱住,“好瘦。”
“你……唉,年齡不大,話還挺多。”鐘言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小東西還挺會心疼人。摟了他一會兒,飛練又爬起來,精力旺盛就是不肯睡覺,什麼也不說,隻看著他。
“怎麼了?”鐘言怕他壓著自己的長頭發,往旁邊挪一挪,“不用害怕。”
“沒怕,我從來不怕。”飛練將左手腕抬起來,好奇地問,“師祖,你怎麼會有這個?”
怎麼會有續命繩?鐘言答不上來。修鬼道的人是不可能有福澤庇護之物的,自己身上應該有的是各種殺人的東西,可是他確實有這樣長長的一根。不知道怎麼來的,不知道怎麼又短了。
“可能是我娘給我的吧。”鐘言隻好這樣說,將他摟在懷裡哄哄,“彆想太多了,睡吧。”
小區外的一輛車裡,趙恒正和林棟閒聊,也時時刻刻關注著何問靈門口的動靜。
“他放酒和米飯乾什麼?”趙恒問。
“他有點兒本事。”林棟是專業馭屍人,一看就懂了,“他是想試試跟著他的活屍是鬼還是降頭。”
“那你可得看著點兒你的屍人,彆動了那些酒。”趙恒笑了笑。
“不,我偏要動。”林棟卻選擇背道而馳,“讓活屍把酒喝了,越是真的,他越不敢信,混淆視線。”
第二天一早,鐘言是被飛練輕輕晃醒的。
距離出煞隻過了一天,可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這一覺算是補過來了。屋裡掛著窗簾,一束光從簾子縫隙滲透進來,剛好打在飛練興奮的臉蛋上。
“師祖,外頭下白糖了!”
“白糖?”鐘言翻身起來,懶散地挽上頭發,拉開床簾,“傻瓜,那是雪。”
“雪?”飛練顯然沒見過。
“是,人間到了冬天會下雪,白雪皚皚,冰雪世界。”鐘言伸了個懶腰,“一會兒師祖帶你下樓玩雪,現在……有正事。”
何問靈和白芷沒動靜,顯然都睡著,鐘言一個人走到門口,開了鎖和門栓。門一拉開,地上的柳葉酒喝完了,倒頭飯竟然也被吃光了。
“嗬,有意思。”鐘言蹲下看了看碗,又看向這層樓道的儘頭。
周圍安靜得嚇人。
“飛練,去叫人。”鐘言站了起來,“把白芷和何問靈叫醒,不太對勁,咱們可能進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