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陽】肉紙人4(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587 字 4個月前

秦翎沒聽到她回應,隻當她還生氣。“你是怪我麼?”

確實應當生氣,一個消梨而已,不值幾個錢。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偏偏她嫁的是秦家,家大業大,卻讓她吃不上。

“我不是不舍得,隻是……從沒有給過彆人。”秦翎見她還不做聲,心裡七上八下,如同心口懸起一塊巨石,左搖右晃落不下來,“我並沒有哄騙你,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元墨和小翠。”

“原本一共種下八棵梨樹,可我不會照料,娘親去世那年就枯死了一棵,隻剩下七棵了。”

“那年我六歲,小妹剛剛兩歲,走路還不穩。”

“柳媽媽說,我娘親是因為生小妹那年傷了身子,所以怎麼都養不好。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給我留了個念想。我把梨樹當成她,有時就過去說說話。”

這些話,秦翎從未對人傾吐過,娘親的病逝如同陰雲,將他兒時的愉快全部蓋住,隻留下一片淡淡的灰。但他是長子,長子的身份不容他悲痛太久,他要以身作則當個兄長,帶好弟妹,若不是病得起不來了,秦家的家業也會由他撐起,不會是二弟掌權。

這會兒他一吐為快,她是房裡人,不會笑話自己。

隻是鐘言一直沒有回應他,睡著了一般。唯獨那顆雞蛋一直在後頸上滾動,證實了她並沒有睡意,隻是不願開口。

她是不是煩了?秦翎忍不住多想。

鐘言當真不敢言語,取針這事並不容易,他怕那根鐵針斷在秦翎的皮肉裡。畢竟這不是整根的針身,而是泥螺吐出的鐵屑凝固而成,稍稍用力一些,力道不對,或角度不好,半途而廢就再難取出。郎中下針的地方是後頸和後背相連的那處,剛好是骨頭縫裡,這地方又叫“托生門”,便是魂魄居住所在,他們要封秦翎的魂,一定在這裡動手腳。

剛剛托生門的位置上隻是頂出了一個黑色的針頭,現在已經出來一些了,凶險異常。

“你要做什麼?”秦翎察覺到頸後發癢,還有些輕微的刺痛。

鐘言自然不會回答,眼下正是要緊時刻。探出的針尖剛剛紮入柔軟的雞蛋白,被吸了進去,這會兒人一動就要斷。發覺秦翎的手要向後麵探去,他趕忙將人緊緊一摟,這下親密無間,兩個身體當中連一張紙都塞不進來。

“我有點兒冷,快抱著我。”鐘言說,眼睛牢牢地盯著鐵針。

鐵針被徐徐引出,連帶針邊的皮膚也被微微揪起。

秦翎動都不能動,自然也無法伸手去撓頸後,但他本能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你在做什麼?”

“是不是像有個蚊蟲?”鐘言隨意扯了個理由,“方才一隻蚊子落到上麵,我沒來得及打,可能給你叮了個包……夫君再摟緊些,都成親了,你扭扭捏捏做什麼?”

“你若是冷了……”秦翎扭捏著,“可以蓋上我的床被。”

鐘言被他氣懵了,這人怎麼和他二弟差那麼多。那邊是不守倫理綱常,肖想大嫂,這邊成親了還不敢碰:“不要

床被,要你抱著我。”

輪到秦翎不吭聲,這種話在他聽來過於直白,不亞於白日宣淫。頸後忽地又疼了一些,還是方才那樣的刺痛,他的手腕剛好搭在鐘言的側腰之上,底下的肌膚確實不暖。

“隻這一次,往後你好好穿衣裳。”秦翎垂著眼睛,悶聲嘟噥,“往後不許了,你是秦家的大少奶奶,凡事要有自己的限度,這種事不該做。”

鐘言噗嗤一下就笑了,裝作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懷抱裡,另外一隻手輕輕地轉著雞蛋。可能是他太過小心,秦翎後來真不覺著刺痛,隻覺著癢癢。他騙秦翎後頭是長了個蚊子包,一整根鐵針差不多都要引出來了,就差最後那麼一點點。最後鐘言呼吸一滯,親眼看著另外一端針尖離開秦翎的皮膚,恨不得啵地一聲,冒出了一滴血珠來。

“嘶……”這回秦翎有感覺了,但又因為自己是夫君,於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我脖子後麵熱熱的,是雞蛋滾的麼?”

“那自然是,在我家鄉燙雞蛋的用處可大,彆說是風寒,就連吃錯了東西身上長疹子都能治。在肚臍眼上滾一滾,身上就會舒服許多。”鐘言鬆了一口氣,先把那顆雞蛋扔到床下。秦翎的臉因為羞恥而漲紅,抿著唇:“你再不穿上也會著風寒,咳咳,彆像我似的。”

鐘言鬆弛地抵著他的額頭,空出來的左手隨意地撥弄他的耳朵:“那夫君就再抱緊些啊。”

“這不合禮數。”秦翎聲如蚊訥,卻收攏手臂,手指忽然碰到她的腕口,又問:“這是什麼?”

“算卦的銅錢。”鐘言沒打算瞞著他這個。

“哦。”秦翎沒聽過拿銅錢算卦,遲疑著問,“你不會寫字,怎麼懂這些?”

“誰說我不會寫字了,我給你的那方子上寫得好好的。再說,寫字和算卦又不相乾,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算一卦。”鐘言動了動腕口,古舊的銅錢就像活了過來,脫離紅線到了他掌心裡,再一翻,六枚呈現出了卦象。

以錢幣的正反麵看陰陽,鐘言忍不住說:“陽、陰、陽、陰、陽、陰……火水未濟,中平卦,卦形是離上坎下。”

“這卦好麼?”秦翎並不信這些,但還是想要知道有何寓意。

“這卦……”鐘言隻說兩個字,不說了。

“你不說我也猜到,一定不好。”秦翎反過來勸,“沒事。”

“不是,這卦的意思是‘未完’,指渡河還未完成,但正因為河還沒渡過去,才有預示吉凶未定之意,將來都說不準。”鐘言從未算出過這種卦象,“這卦奇怪,若說求財則諸事不順,若說算家宅則門戶不合,若說求身體,則血脈不順。氣運不通,諸事不能如願,家運不振,枉費心機。”

秦翎聽著聽著就明白了,這卦真準,自己當真是沒有吉相。

“怪就怪在,這卦求什麼都不好,唯獨婚配上是好的。”鐘言自己都笑了,“若得佳人,則已經渡過了困苦,隻需謹慎便能得美滿結果。”

“這又是瞎說。”秦翎死寂的心忽然燃起了一股溫熱,“世

上萬事若都能用卦算出,人還有什麼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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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言深信不疑,“隻不過求卦不能太勤,必須要用心才能得,再有,說的太多便是泄露天機,算卦之高人要糟天譴,有些害子女,有些害了雙親,有些害了自己。”

“那你還算!”秦翎一下急了,早知會如此厲害,剛才就不該由著她。

“我本身就三弊五缺的,有什麼不能算?”鐘言倒是無所謂,總歸自己沾不上寡婦、鰥夫這兩樣。但一想,也不對,若是秦翎一走,自己可不就是寡婦、鰥夫之流?

鰥寡孤獨殘,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居然是五缺命!

“總之以後不可再算,不管是算著玩兒還是什麼。這東西戴著也不好,還是摘了,隨便挑幾樣首飾佩戴,翡翠玉鐲也不少你那份。”秦翎心裡焦急,說著說著就將雙目睜開了。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看差,可是看著看著,眼前不再是成片的烏黑,反而有光。

隻是一片光暈,東西看不真切,如同霧裡看花。原先隻能聽到鐘言的聲音,現在直接看到她的肚兜,一片殷紅。

秦翎嚇得急忙推開,結果還不如不推。沒推開時就隻看到肚兜,看不到脖子、肩頭和腰,這下什麼都有了輪廓,慌忙中他隻能用袖子擋住眼:“怎麼這樣?居然這樣?”

“咦?能看見了?”鐘言沒料到取了鐵針之後他恢複如此之快,但那根針封了他的穴道太久,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完全恢複。秦翎已經轉過身去,明明沒看清,可是他卻覺得一切清清楚楚,紅繩、雙足、肩頭、後腰……他不該看的,可偏偏瞧見了驚鴻一瞥。

“能看見就好。”鐘言扯開了被子,在他旁邊放心地躺下了,兩個人同床共枕,“我補個午睡,睡醒了推你出去轉轉。”

秦翎已經不敢聽她聲音了,她怎麼還不穿上衣裳?

“你瞧,我說你能好,你必定能好吧?”鐘言累了,也餓了。

這倒是,儘管身體還虛弱,可秦翎又有了絲痊愈的希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能發生的事,被她勸著勸著,竟然信了。身後一直沒動靜,但他知道背後睡著的是自己的妻,他們當中隻隔著一床被子。

鐘言快睡著之際,聽見那人翻身。

“你多大了?”秦翎沒頭沒尾地問,幫旁邊的人拽了拽被子。

“你不是見過我的生辰八字嗎?”鐘言困倦地答。

“自然看過,可那應該不是你的,年齡對不上。”秦翎記得清清楚楚,“算生辰日子你今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才到十五歲,我大你三歲。可是你……”他趕忙轉回去,“你不像十四的。我小妹十三,她比你矮許多。”

鐘言縮在被子裡偷笑,聞久了,其實這屋裡的藥味也不難聞。“那你猜我多大?”

這話童趣,都拜過堂了她居然這樣問,而且絲毫沒有生氣。秦翎吃下一顆定心丸,心裡全是她笑起來的樣子,笨拙地猜:“我看你有二十?”

“你見

過多少二十的女子就敢猜?”鐘言沒說猜對猜錯,“若我真是二十,豈不是比你大?”

“老人說過,女子大一些也無妨。年齡之說自來不管這個。”秦翎文縐縐地嘀咕幾句,又說,“那次你說你從小食不果腹,我半信半疑,現在……信了。往後你想吃什麼就去要,我的吃穿用度和你相同,你往飽了吃。”

鐘言探出頭來,首先看到他通紅的耳朵:“這話怎麼說?”

“你太瘦了。”秦翎死死地攥著被子。

“瘦?”鐘言撩起被子看了看,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笑得花枝亂顫,“我還以為秦公子是何等清正之人,居然嫌棄這個?連我沒發身子都看出來了?”

秦翎將半張臉藏在枕麵裡:“非禮勿看,我不是故意也不是嫌棄,你如果在意,可以去問問柳媽媽……咳咳。”

“行啦,明白你不是那個意思,那我以後多多得吃。”鐘言拍了拍他,“睡吧。”

秦翎並不想出去轉,自從幾年前搬進這個院他就不愛出去走動了,如今隻能在輪子椅上更是甚少露麵。但他聽著她似乎是累了,便沒有即刻反對,而是閉上眼,將已經輕得不能再輕的呼吸聲再輕一些。

元墨還在外頭掃地,剛剛眼瞧著二少爺快步走了,這會兒他也不敢進去詢問。主子的屋子哪裡是他們隨意去的,裡頭叫人才能過去。小翠舉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在黏知了,怕蟲子叫聲太大吵了少爺的午睡,他倆輕聲聊著,聊院子裡聽來的閒言碎語,還有二少爺大婚的事。

“不知道要娶哪家小姐呢。”小翠單純,隻覺得要有喜事就開心,“彆人家的公子十五歲就成親了,大少爺和二少爺真是晚了一步。”

“這有什麼晚的?少爺要是早早成親,哪能碰得上咱們大少奶奶?”元墨不服。

“這倒是,少奶奶今日還給我抹胭脂了呢,香著呢。”小翠忽然停下,“你聽,那鳥又在叫了。”

“什麼鳥啊?”元墨繼續支棱著耳朵,隻聽竹林深處咕嘟嘟、咕嘟嘟地叫,“唉,這個啊,每年都叫。你若是想看就進林子裡看看。”

“我不去,林子太深了,我怕走不出來。”小翠玩笑著,又拎著木桶去外頭打水了。

兩個時辰之後鐘言才睡醒,覺是補回來了,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秦翎還在旁邊睡著,一聲都沒咳,好似隻要無人驚擾他就能一直安穩地睡下去。

鐘言將被子給他蓋上,沒想到他就醒了。

“你要走?”秦翎迷糊著問。

“不走,出去轉轉,你睡你的。”鐘言拍了拍他。

“好,你讓元墨跟著。”秦翎稍稍放心些,出著汗又睡著了。他出些汗是好事,鐘言用帕子給他擦了,起來將衣裳穿上。地上的兩顆雞蛋都已冰涼梆硬,仿佛被吸走了生氣,變成了石頭。他將雞蛋包起來,收進袖口,一走出去就看到小翠追著元墨打。

“讓你幫我給地上潑水,你又偷懶!”

“不是啊,不是啊。”元墨抱著腦袋跑,不是他不上手,而是

不敢沾水,“少奶奶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