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陽】混沌煞5(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360 字 5個月前

然而這個小人並不能讓秦翎看到,他隻是珍惜地看著自己心疼的小妹,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再有二十天,自己就再也看不到了。血濃於水至親骨肉,他們同父同母,就是世上最親的家人。

“大哥和長嫂找我什麼事?”秦瑤坐下便開始哭,剛被嬤嬤們教訓要忍住淚水,沒出嫁的女兒家哭出來不吉利,這會兒瞧著他們便再也忍不住。

“你去瞧過三弟了?”秦翎提起來也跟著心痛,胸口裡頭燒得厲害,好似一把烈火正要點燃。

秦瑤點了點頭,一顆一顆的淚珠順著姣好的臉往下滑落,每次想開口說什麼都被淚水嗆回去。而拇指大小的小人就在她身邊來回巡視,甚至還跳上了她的肩膀。沒想到這麼個小東西居然被大公雞給看著了,它雄赳赳地跑進屋裡,兩個雞爪岔開,竟然站在秦瑤的旁邊不走。

小人也不敢下來,這要是跳下去肯定會被一口啄掉。

大公雞就這樣和它僵持,時不時圍著秦瑤打轉,尖喙裡咕咕咕地低聲嘟噥著,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或許是看那小人沒有什麼大動作它便安定下來,直接趴窩在秦瑤的腿邊。

鳳眼睜開,它用鐘言沒見過的神色看向秦瑤,好似也懂了人間的真情。

“嬤嬤們不讓我離近看,隻在窗子外頭和三哥說了幾句話,還沒看夠就被嬤嬤們拉走了。”秦瑤終於能說出聲來,眼皮子腫得和杏兒差不多,“血腥味好大,我就知道裡頭出大事了,大哥長嫂,三哥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當真……沒救了?”

鐘言和秦翎對視,心裡都揪得酸疼難忍,特彆是鐘言,如今他麵上的從容都是裝出來的,實則心亂如麻。他沒敢讓秦翎去瞧這會兒秦泠什麼模樣,瞧見之後除了心碎再無它法,秦泠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滿床的褥子都接不住他的血。

他身上的血泡全部發了出來,已經纏了滿腰、滿背,時時刻刻往外滲血。如今連下人都不敢給他換褥子,都是鐘言親手去做。他並不是要博一個長嫂如母的賢良名聲,而是他知道小泠時日無多,疼痛難忍。

好幾次,秦泠都抓著他的手,求長嫂給他吃點什麼草藥,趕緊死了算了。

這些話鐘言是不會告訴秦翎,隻是也瞞不住太久。現下秦瑤也問了出來,他隻好說:“有救,我正在寫方子呢,換一種藥膏給他試試,保不齊明日就好。”

“真能好嗎?”秦瑤臉上是擦不儘的眼淚,得到長嫂一句答複她也燃起一線希望,“爹已經去隱遊寺燒香求佛了,二哥還說他要不是走不開他也去了。”

秦翎心裡苦笑。但麵上看不出一絲的破綻:“自然能好,你放心好了,家裡有三位兄長在,有的是人給你做主。”

“做主?做什麼主?”秦瑤忽然一愣。

她肩膀上的陰兵小人也跟著一愣。

秦翎手裡拿著茶杯,這時候儘力地穩住手腕,生怕茶水表麵出現波紋,讓他們看出自己已經開始手抖。他溫和地笑著,就如同一個平靜的日子裡和小

妹商量她的終身大事,沒有病痛也沒有鬼邪,三弟安好,二弟仁義,爹娘恩愛。

就如同這偌大的秦家一片祥和,他和小言從此不離。

“自然是你的婚事啊。”

秦翎戳破了這層窗戶紙,“本來兩年前你就該嫁人了,不是大哥不想留你,而是實在不能再拖。人家我已經瞧上了,隻等著過兩日請他坐坐……”

“我不嫁。”秦瑤頓時站了起來,把大公雞嚇了一跳。

“你先坐下。”秦翎撐著身子說,“大哥不是逼迫你嫁人,而是要給你找個自己喜歡又疼愛你的男子作為歸宿。”

“為何要找彆人才能成為歸宿?為何秦家不能是我的歸宿……”秦瑤小聲地說。

鐘言和秦翎同時不說話了,是啊,為何非要找男子嫁娶才是歸宿,為何秦家不能是秦瑤一輩子的歸宿呢?他們也不懂,他們也不明白,但每家的女兒都在往外嫁,從小姐變成少奶奶或者偏房、妾室,然後再成為夫人,成為婆婆。

但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出第二條路給秦瑤來走,隻因為她是女兒家。

“大哥……也想成為你一輩子的歸宿,隻是秦家如今太亂,往後或許更亂,你留下不好。”秦翎還要作出不太難過的樣子,“你聽話,就聽大哥這一回,好麼?”

秦瑤顯然是不樂意的,但她心疼大哥為她費儘心思,殫精竭慮,如今三哥又病,她實在不忍再讓他們著急。

“好,我都聽大哥安排,若是能為三哥衝喜也不錯……”秦瑤甚至都想到這一層了,當初長嫂也是衝喜,“這不就成了嗎?我成婚好好地衝一衝,說不定三哥就活了!”

“不是,你大哥他不是這個意思。”鐘言沒想到她會同意,更沒想到她想得這樣歪,“你的婚事不是為了衝喜,隻是為了你。”

秦瑤的目光在他們兩人當中徘徊:“那三哥怎麼辦?”

對啊,三哥怎麼辦?秦瑤小時候和三哥也很好要,有時候甚至好過了大哥,因為大哥年長,三哥和她差不多大。三四歲就總被三哥抱著了,不管他去哪裡都記著給自己帶好玩兒的回來。三哥還說將來等自己出嫁要出一支馬隊,搜羅天下駿馬當作他那份心意。

直到幾年前,大哥開始生病,三哥也長大了,兩人便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親近,懂了男女有彆。

“小泠的事我自有安排,我也不會為了衝喜將你嫁出去。”秦翎緩了緩,忽然問道,“小瑤,你告訴大哥,你對徐家公子是否有意?大哥怕你嫁了不喜歡的人,想要問問清楚。”

鐘言也是這個意思,女子若和不喜歡的人同床共枕實在太可憐了,柳筎就是那樣,她生命裡的光彩在飛速流逝,逐漸變成一個死水般的女子。然而秦瑤並沒有回答,沒點頭也沒搖頭,低頭看著她小小的繡花鞋不肯抬頭。

倒是那隻大公雞也跟著著急,輕輕地啄著她的鞋子。

這就是了,秦翎心裡明了,小妹果然對徐長韶有意。

“大哥明白了。”秦翎同時也放心了,他臨走之前能親手把小妹嫁

出去已然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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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好些年也該停下。”

“就是,來,長嫂摸摸你的脈象。”鐘言抓住秦瑤的手腕一碰,周邊空氣驟然凝結,他震驚地看向秦瑤,“你加量了?”

秦瑤見瞞不過去,便點頭承認:“我怕藥力不夠便偷偷加了,是不是不好啊?”

“哦……沒什麼,隻是這藥再吃就不好了。”鐘言笑著搖搖頭,扭身看向師兄。

陳竹白懷抱著秦逸,一抬手,將陰兵小人收了回來。

等秦瑤離開鐘言才變了臉色,噗通一下坐在秦翎身邊再難起身。秦翎剛要繼續翻看黃曆,敏銳地察覺到了小言的不對勁:“怎麼了?”

“秦瑤壞事了。”鐘言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秦翎手中的黃曆冊子掉在地上:“小妹不會也病了吧?也讓人害了?中了蠱毒?”

“不是,不是。”鐘言趕緊說,“不是蠱毒,不是人害,是她自己把藥方子加量這才壞了大事。要是她按照我給的藥量吃下必定沒事,但她吃多了……不小心傷了身子。”

“怎麼傷著了?”秦翎還沒聽懂。

鐘言看了看師兄,隻好吞吞吐吐地說:“……小瑤恐怕,恐怕,往後再想生就難了。”

秦翎手裡的茶杯終於打翻,這一刻稱得上是麵如死灰,最後連閉眼都那麼無力。自己和小泠快要走了,二弟不能生育,如今小瑤也……莫非是天要秦家斷後?

除此之外,秦翎想不到任何理由。恐怕這真的就是天意,天意不可違背。

這消息對秦翎而言太過殘忍,鐘言勸了好一陣子才將人勸住,好不容易給秦翎哄睡了。趁著這個功夫他來師兄房裡,小逸這會兒還沒睡呢,睜著大眼睛在師兄身上亂爬。

“他怎麼總這樣精神?”瞧見孩子,鐘言心裡泛起酸酸甜意,抬手將秦逸抱在懷中,“師兄你覺出什麼了嗎?”

“覺出來了,陰兵小人也覺著她身上有仙家的氣息,而且認不出是哪一路的仙家,甚是可疑。或許秦瑤比咱們想象中厲害許多。”陳竹白雙眼困倦,這幾日做法給秦翎續命也在耗費他的精神,“明日咱們去秦瑤院裡探一探,我就不信揪不出什麼來,要真是黃皮子……那後廚死去的那些人就都是她吸血所殺。”

“秦翎還什麼都不知道呢,還操心她的婚事。”鐘言見師兄疲憊不堪,說完便起了身,“今晚我帶著小逸去睡吧,你好好休息。”

秦逸往陳竹白這邊抓了抓,顯然不太樂意,但陳竹白實在沒精力去顧他,便隻好點點頭,看著師弟將房門關上。

屋裡回歸安靜,燭台上的橘色火光溫暖人心,時不時晃在牆上,讓人看著就容易犯困。陳竹白輕輕地翻了個身子,不一會兒便沉入了夢鄉,然而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清明夢當中,始終走不出去這個噩夢。

他清楚地明白這是夢,卻又無力更改。

這是他隨軍出征的頭一年,年齡剛過二十的新將急著立功,他們便在深山老林中埋伏西北的敵軍。天寒地凍

() ,為了誘敵出現將領使出一招苦肉計,裝作被大雪圍困,困頓不前,兵心動搖。然而西北敵軍也沒有那麼輕易上當,久久觀察之下並未發兵,這時候就需要苦肉計再苦一招,由傳令兵冒死衝營往外送信,求兵求糧草。

而那時候的陳竹白並不明白這一招意味著什麼,待傳信兵發兵之前是他去送的。

那人有著一張年齡不大的麵孔,哪怕身子套上了鐵甲仍舊看不出多魁梧來。他身上背著軍旗就是背著軍狀,就在他上馬之前,陳竹白卻認出了他。

“等等,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陳竹白往前走了兩步,這張臉他有印象。

然而那人已經上了馬,那樣年輕鮮活,可背後是軍令如山:“從前我給將軍的帳子裡傳信,見過軍師幾回。”

軍師……對,自己的名號是軍師,陳竹白再次看向他,親眼看著他將頭盔戴上,長長的發辮藏在青鐵之下,眉眼中稚嫩和英氣雜糅:“你多大了?”

傳信兵將韁繩拴在手腕上,笑容帶著幾分青澀,故意顯擺似的說:“再過年我就十七了,軍師您呢?”

“我?我比你大……大上許多呢。”陳竹白昂著頭說,一隻手摸著他身下的黑馬,看向他布滿細小傷口的手背,“家裡給你娶親了嗎?”

傳信兵忽然麵色通紅,撓著耳朵說:“我十四就隨兵了,家裡沒人……再過兩年吧,打了勝仗分了銀子就說親。”

“臉紅什麼?男子娶親這不是天經地義之事?”陳竹白隻覺得他甚是好玩,彆人都想著打了勝仗當將軍,他想的是分了銀子回去娶親,“家鄉可有心悅的姑娘了?”

“有,有一個……等打了勝仗再說。”傳信兵拍了拍身下的黑馬,黑馬打了兩個響鼻,四隻鐵蹄在雪中踏響,“軍師回去吧,外頭雪大。”

下雪了,陳竹白抬頭看天,半手掌大的雪花往他的臉上落。他親眼看著傳信兵用黑色的布條蒙住了黑馬的眼睛,又看著他輕輕地吹著哨子安撫馬兒,不禁脫口而出:“你要小心,走小徑便可,又不是真的傳信,隻需要跑出山壑便可。找個安穩的地方躲起來,待這邊打完你再回來。”

傳信兵隻是朝他笑了笑,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時候到了,他騎著馬宛如一支飛箭穿梭衝出營地,身子伏低之後又往後看了一眼,似是訣彆。

就是這樣一眼,陳竹白便沒有回帳,而是走上了烽火台。他要親眼看著他跑出去才行。

轉瞬的刹那他耳邊響起破空的箭陣,天穹被鋪天蓋地的飛羽遮蓋得變暗,連雪都無法穿透。

“不!”等陳竹白回過神來,人與馬已經停了下來,宛如還沒看清前路的盲人遲疑向前,最後轟塌在大雪迷路當中。血腥氣和雪腥氣交雜吹向陳竹白,白雪變為紅血,他喚出陰兵抵擋箭雨一人出營,片刻前還和自己說著分了銀子就娶親的傳信兵已經被利箭紮了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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