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常年被家暴的“薑穗”,還是她本人,她都已經習慣了,經曆過更可怕的疼痛,怎麼還會覺得這個疼呢?
薑穗安撫她,“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可以直接問,沒關係的。”
邵瑤手下的動作一頓,她小心地觀察了一下薑姐姐的神色,發現她是真的不在意,隨後邵瑤咽了咽口水,“薑姐姐,你真的……把你老公……”
邵瑤有些沒敢說下去,結果就看到薑姐姐撲哧一笑。
薑穗:“騙吳誌成的,那家夥是被喪屍給咬了,現在估計還在我家樓道口發爛發臭吧。”
邵瑤恍然點了點頭,此時下麵的人也開始往上爬。
本來賀朝和李大鵬都打算讓程洋先上去,但是李大鵬看著一旁吳誌成喘著粗氣盯著這邊的模樣,皺了皺眉,最終讓吳誌成先上去。
這家夥如果一直在下麵,恐怕又會有什麼意外。
程洋也同意,他是真的有點怕了吳誌成了。
所以說能惹小人,都不要惹瘋子。
吳誌成往上爬的時候風在呼呼的吹,他凍得不行,等到踩在梯子上才發現心裡這一關有多難。
梯子根本不穩,他又胖,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聲響比其他人更甚。
他的手和腳都是抖的。
剛往上手腳並用爬兩步,他就腳一滑,人就往下歪。
要不是感覺屁股上有人這麼一托,恐怕他真的就從三十層樓掉下去,重蹈徐定生的覆轍。
吳誌成顫巍巍回頭,發現是程洋。
程洋扶了扶隻剩下半邊的眼鏡,朝他喊道:“趕緊上去吧!上去就沒這麼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激勵了他,還是因為青年過於清澈明亮的眼睛,吳誌成莫名多了一絲勇氣。
他穩了一點。
李大鵬神情有些複雜,他看了程洋一眼,這個年輕人仿佛隻是單純的說出這句話。
李大鵬低聲道:“你不討厭這樣的人嗎?還願意托他一把,他死了,我們可能更安全一點。”
程洋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李大鵬會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他抓了抓腦袋,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貼在額側,讓他看起來比應當有的年齡更小了一些。
“但是……這好歹是一條人命吧?”程洋說。
李大鵬聽了之後沉默,他仰起頭看向已經被賀朝拉著往上的吳誌成,最終笑了笑。
這個世界,還是有像程洋這樣懷有赤子之心的人的。
大學生清澈的愚蠢不是愚蠢,隻是不符合成人爾虞我詐世界的善良而已。
隻是不知道他能保持多久這樣的心。
後麵的交接都很順利,李大鵬最後一個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順利了,總會有一些差池。
原本李大鵬已經不想上去了,他打算原路返回,原本送他們往上走帶路的目的也做到了。
李大鵬其實明白,賀朝所說的什麼可能找到救他妻女的關鍵是想要說服他,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可能會遇到喪屍,但是他還是想回去和自己的家人死在一起。
然而意外就在這時發生,原本就已經不堪重負生鏽的鐵質橫梁終於徹底斷裂,李大鵬在賀朝的一聲大喝之後反應過來,求生的本能讓他往上爬去,隨後在最後關頭抓住了賀朝的手。
賀朝和程洋就趕緊將李大鵬拉了上來。
樓梯在寂靜的黑夜裡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嘎吱聲和斷裂掉落的聲音,短暫幾秒隨後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包紮好後的薑穗趕緊去幫忙,隨後在扶著李大鵬落地時往下看了一眼。
如同萬丈深淵一般,下麵的鐵質樓梯的二十八九層以上都掉下去了,砸扁了車。
當然,黑洞洞的薑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砸扁了車,她隻是從一閃一閃的車燈大致猜到下麵的情況。
好在現在這種情況,大晚上的路上也沒有一個人。
頂樓像是巨大的風場,最終賀朝帶著他們將背包裡乾爽的衣服換上,隨後又用火機弄了一個小型的篝火,沒有靠近一些管道,而是在背風有頂棚的空地。
薑穗終於覺得暖和了不少。
每個人都有些呆呆的,精疲力竭看著燃燒的火焰。
薑穗坐在角落,地麵上還鋪著防潮墊,嚼著冰冷冷的餅乾,也感覺到疲憊。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隨後身旁有身影落下,薑穗沒有轉頭看都知道是誰。
“換好衣服了?”薑穗盯著燭火開口。
男人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暖意,“換好了。”
他握住了薑穗想要收回去的手,低頭看了一會兒,似乎是鬆了口氣,但又有些咬牙,“……死得便宜了那家夥。”
薑穗看他,“成肉泥也不算便宜了。”她視線放在了他的腹部,“你的傷口呢?還好嗎?”
男人黑色的眼眸裡有著燭火的倒影,“我當然沒事。”
明明這幾天一直是緊張忙碌的逃亡,他竟然看起來還是那麼精神。
薑穗問他:“直升機明天夜裡幾點來?”
男人輕吐了一口氣,卻沒有放開她的手,而是摩挲著她的手腕,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
“九點。”
抓著她,他才感覺到不安的心變得平穩。
到達這個世界之後,一切意外和突發情況接踵而來,讓人猝不及防,就是在這樣的險境中,隻有看著她才能感覺到安心。
賀朝莫名地有些煩躁,這種煩躁的源頭來自哪裡他也並不知道。
隻是剛才看到薑穗差一點又沒了,這種煩躁就愈演愈烈。
薑穗用另外一隻手舉起餅乾,“吃嗎?”
賀朝笑了一下,“我剛剛吃過了。”
他看了眼包裝,“而且我不喜歡吃這個味道。”
薑穗也看了一眼,“……你是有多討厭蘋果,就連蘋果味的東西都不吃,明明挺好吃的啊。”
賀朝若無其事地放開了她的手,“你喜歡吃就好。”
薑穗想對他進行一番這種時候還挑食的鄙視,但因為是在沒力,隻能暫時先放過,她看了眼手表。
“竟然已經快要到後半夜了。”
賀朝也看了眼自己的表,發現現在已經快淩晨三點半了。
他們這一行人花了四五個小時才上來。
賀朝想到了什麼,他勾起唇,從懷裡的口袋掏出了之前在樓道裡的碰到的東西。
他虛握住掌心,遞到薑穗麵前。
薑穗:?
她問:“這是什麼?”
賀朝看著她,篝火的光流淌在她的臉上,光影影影綽綽,淺色的眼眸是明亮溫暖的光芒,弧度飽滿的唇也恢複了血色。
賀朝攤開了掌心。
薑穗一愣。
她看到男人大手掌心裡靜靜躺著的小小黃色的花,但是因為被放在口袋裡蹂/躪,已經有些不成樣子了。
賀朝有些懊惱,“怎麼變成這樣?”他明明一路上來都很小心不壓到了。
他想收回手,卻被她拉住,隨後從手心裡摘走了這朵已經不成樣子的小黃花。
“從哪弄來的?”薑穗問。
賀朝看著她微微勾起的唇,也偷偷笑了一下,隨後恢複較為正經的模樣,看起來沉穩又可靠。
“從李先生家出來的時候,有人在門口種了花,在那朵枯萎的花一旁無意中看到的。”
他當時腳不小心踢到的是花盆,而裡麵的花早就因為常年無人打理而枯萎,但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哪裡飄來的蒲公英,在小小的花盆裡生根發芽。
薑穗放在手心裡看著,忽然就想到曾經有一個老人告訴她,蒲公英花的話語是什麼。
正如末日裡他們這一路的過關斬將,也如他們此刻的內心所想。
是自由。
賀朝看著她,黑色的瞳仁翻湧著如同熊熊烈火般的暗湧。
隨後他用非常非常輕的聲音道:“節日快樂。”
薑穗沒聽清楚,將視線從花上移開,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而另一邊,程洋努力地刷著手機,期望能刷出一些新聞。
斷斷續續的信號終於將今日的頭條推送。
薑穗和賀朝都聽到了程洋的大叫——
“什麼?!今天竟然是情人節?!蒼天呐,情人節我竟然在逃命!”
“到底是誰在喪屍末日了的情人節還在刷[有人陪你奔向末日嗎?]的熱搜啊!”
薑穗一頓,下意識地看向賀朝,她的手裡還捧著那朵破碎的小黃花。
若隱若現的光線裡,唯有男人的黑眸如狼一般閃爍著微光。
與此同時,在意識空間裡搜查了一番的係統回來了。
它從被邵瑤專門弄出來的小窩裡抬起頭,但是卻難得的沒有衝出去找穗穗,而是嚴肅著一張小狗臉沉思。
意識空間和程序沒有任何的問題,但為什麼,它總感覺哪裡不對?
但是這種“感覺”,卻是它一個係統不可能也不應該擁有的。
因為作為最理智的係統,它的一切程序和表現都是經過計算而來,不可能擁有“感覺”這種模棱兩可的形容。
而且最讓統不安的是,它總感覺自己的哪個程序警報在響,可它卻絲毫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