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人不愛吃竹姐做的飯?上次給我帶的醬菜都很好吃。”燕知探著頭看,“下麵怎麼還有個鍋?”
“那是我給你拿的。”望鬆濤不無得意地把下麵一個電火鍋也拿出來,“這不放勞動節?我怕你胃口不好,弄了點有機西紅柿給你熬了個鍋底,酸甜的。彆的涮菜我給你分開放了,都給你放冰箱?”
“我來收就行了。”牧長覺回來了。
他給望鬆濤遞了瓶酸奶,“喝這個行嗎?”
望鬆濤趕緊雙手接了,“行行行,我都行。”
燕知頗為驚訝地看他。
他還記得上次望鬆濤說要帶著自己去找牧長覺做個了斷呢,當時耀武揚威的,很有點兒魄力。
牧長覺把望鬆濤拿來的東西往廚房收。
望鬆濤就湊在燕知耳朵邊小聲嘀咕:“這哥
在這兒乾嘛呢?你倆不都翻篇兒了嗎?”
燕知實話實說:“他這段時間的工作在學校,助理有點事兒不方便過來,到我這開個夥。”
望鬆濤似乎領悟了又似乎有些困惑,“意思是你把牧影帝給收留了?”
他聲音有點大,被剛回來的牧長覺聽了個正著。
“算是吧。我在康大的校園卡不支持食堂消費,也不太方便在外麵吃飯。”牧長覺在燕知的另一側坐下了。
“哦理解理解,”望鬆濤搓了搓大腿,“您在這兒我還放心點兒。我店裡事兒多不一定總能顧上他,但一想起來他以前吃飯那個勁兒,沒人盯著真不放心。”
燕知有點皺眉頭。
望鬆濤把他說得也太誇張了。
他獨自在國外生活了挺多年,也沒說就餓死怎麼的。
讓望鬆濤這一說,跟他沒有自理能力似的。
但人家是出於關心盼他好才這麼說,燕知也隻是聽著,不打算反駁。
牧長覺挺耐心地聽望鬆濤說完,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沒覺得不放心。剛才我在廚房做飯,多虧燕老師幫忙才弄好,多數功勞都在他。而且他吃飯吃得挺好,比我吃得香。”
燕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他總覺得牧長覺的每一句話裡都有不止一個意思。
但最起碼,他沒覺得像剛才那麼沒麵子,隻是有點心虛地在毯子底下捂住還有點脹痛的肚子。
他太長時間拿營養補劑和食堂應付腸胃,營養肯定跟得上,但上一次吃這麼飽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望鬆濤沒有燕知敏感,但也聽出來了牧長覺不愛讓自己說燕知,立刻順著他說:“那我們燕子可比小時候長進大發了,畢竟都是當教授的人了。”
“鬆濤,你也有很大長進,已經是連鎖店老板了。”牧長覺帶著一點笑,“不過連小長假這種最忙的時候,也不用親自操勞了嗎?”
明明是挺客氣的幾句話,望鬆濤卻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剛剛是不是聽見了“還不快滾”四個振聾發聵的大字。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機械而刻意,“喲,不知不覺已經坐了這麼半天,我店裡確實還有事。”
燕知一頭霧水,“你剛才不還說想留下來跟我晚上一起吃火鍋?”
望鬆濤硬著頭皮沒立刻站起來,“我剛這麼說的嗎?火鍋我專門給你帶的,我怎麼能吃?”
“我晚上剛好也沒什麼事兒,我跟你們一起,可以嗎?”牧長覺仍然是好說好商量的語氣。
“我真有事兒,我剛想起來的。”望鬆濤頻繁看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我閨女讓我回家給她輔導作業,現在學前班的算術題都可難了,有的我得想半天,一下午都不一定做得完。”
牧長覺臉上露出幾分遺憾,“不留下來吃晚飯了嗎?好不容易聚一聚,你多陪陪燕老師。”
“不行不行!”望鬆濤一秒鐘也耽擱不起了,火燒屁股一樣地往門口走,“燕子我先
走了啊,改天我過來看你。”
燕知甚至還沒來得及從沙發上起來送他,望鬆濤就已經頭也不回地把門關好“哐哐”跑下樓了。
“……”燕知還保持著要掀毯子起身的動作,“今天不是放假第一天?什麼作業這麼著急?”
牧長覺把他掀起來的毯子角按下去,輕輕掖了掖,“肚子還難受?”
燕知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不承認,“沒事兒,不難受。”
“沒事兒就好。”牧長覺好像總是能輕鬆接受他說的任何一句話,“我下午在你這兒看會兒劇本,你介意嗎?”
剛才望鬆濤來得很突然。
現在冷靜下來,燕知現在越回想越確定,剛剛抱住自己的人不會是眼前這個牧長覺。
首先他的幻象從來沒讓燕知失望過。
其次牧長覺現在坐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保持著非常恰當的社交距離。
再者,燕知都要奔二十的人了。
真的牧長覺怎麼可能還叫他“天天”。
一定是他剛才渾渾噩噩地給望鬆濤開了門而不自知。
他有時候確實會這樣。
但無論如何,至少牧長覺沒察覺什麼。
燕知心裡有點難過又有點慶幸。
他抱著腿坐在沙發的一角上,“我這兒地方有點小,隔音也不好,兩個人一起恐怕不大方便。”
這次和上次不同,他不想讓牧長覺在這了。
“隔音不好?燕老師想什麼呢?我們兩個人……”牧長覺笑了,“要做什麼聲音很大的事嗎?”
燕知沒有應付這些話的經曆,隻是臉慢慢紅了。
他沒彆的辦法,隻能直說:“我介意,我工作不想被打擾。”
現在牧長覺在這兒,他沒辦法專心做任何事。
牧長覺卻好像沒注意到他臉紅,反而正經起來,“我倒是也想走。但是小陳現在送車去了,我不能坐公共交通,容易影響秩序。”
他說的話讓燕知無可反駁,因為每一句話單拎出來都有點問題,但湊在一起又很有道理。
燕知沒接著跟他爭論,牧長覺的語氣放得更輕柔了一些,“我隻在旁邊查資料,不打擾你。”
這太客氣了。
燕知再糾結反倒顯得多在意一樣。
他沒管牧長覺,自己繼續看剛才沒整理完的文獻。
牧長覺就像他保證過的,也隻是拿著個平板安靜瀏覽。
牧長覺總是說到做到。
可能是因為剛吃完飯不久,大腦血氧變低了,也可能是意識裡的某種鬆懈,燕知看了一會兒就有點犯困。
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筆記本,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枕到了沙發的靠背上。
燕知對著筆記本昏昏欲睡的時候,牧長覺仍然在滑動平板上的頁麵。
但是筆記本剛從燕知手裡滑落,牧長覺就立刻伸手把它扶住了。
他把筆記本合起來放到茶幾上,動作極輕地挪了一下燕知捂著肚子的手。
燕知立刻皺眉,“嗯……”
“怎麼了?”牧長覺沒再動他,半跪在他身邊,儘可能地躬著身湊近聽。
燕知皺了一下眉,喃喃說道:“牧長覺。”
“嗯?”牧長覺輕聲答應。
“我肚子疼。”燕知聲音很小,語氣很克製。
“沒事兒,我抱著到床上躺好,睡一覺不疼了,好嗎?”牧長覺小心地把他從沙發上抄抱起來。
燕知立刻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牧長覺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到床上,仔仔細細地把被子掖好。
燕知皮膚白睫毛長,睡著了顯得有很重的孩子氣,沒有平常做“燕教授”時候的那種“工作就是工作”和“牧先生你有何貴乾”的成熟和漠然。
牧長覺的手指在燕知臉頰的半厘米外懸了幾秒,到底隻是理了理他黏著虛汗的雪白碎發。
燕知順著他手向枕頭裡蹭了蹭,臉色看著好多了。
牧長覺剛剛稍放下心來,就聽見燕知說:“我不需要牧長覺……我隻要你。”
那是一種極度信任依賴的語氣。
牧長覺對這個語氣再熟悉不過,卻已經有整整九年沒聽到。
他看著重新陷入安睡的燕知,一側的眉毛緩緩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