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剛想說“你怎麼可能被嚇死”,護士進來了,“今天住院最後一天,換了新藥,如果有不良反應立刻告訴我。”
“好。”燕知配合地伸手,等著護士紮針。
他身後一直有手在輕輕揉他的後頸,“沒事兒,不疼。”
燕知很怕紮針。
但是有人陪著,他皺皺眉也就忍過去了,末了還跟人家護士說“謝謝”,“請問這個新藥主要是做什麼的呢?”
林醫生告訴過他會跟醫院的醫生保持溝通,所以這個藥應該是林醫生也認可的。
對於“安全”這點,燕知倒是不擔心。
他主要是怕身邊的人突然會消失。
“放心吧,今天的藥主要是舒緩呼吸緊張為主的。除了針對你貧血和體重過輕的問題添加的補劑,還有一些鎮定成分。”護士說話很溫柔。
她跟燕知解釋:“隻是部分人腸胃敏感,容易對個彆鎮定劑有反應,所以剛開始難以避免輕微的腸胃不適。但如果疼得厲害,就馬上按鈴喊我。”
燕知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但是輸了幾分鐘他就忍不住伸手摟身邊的人。
“肚子難受?”牧長覺的聲音輕輕問。
燕知點頭,帶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這兒疼。”
“疼得厲害嗎?”那人一邊問,一邊小心給他揉著,“寶貝不忍著,疼我們就喊護士來。”
“不算很疼,”燕知低聲說著,稍微出了些虛汗,“隻是有點酸脹。”
“揉揉看看能不能好點兒,我把流速調慢一點兒好不好?”對方的一隻手護著他的小腹,一隻手繞過他的後背,稍抬起來舉了一陣,接著就兩手環著他,交疊在他腹部,微微用力壓著。
可能是因為一直被安撫著,燕知弓著腿靠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把臉蹭進身邊的懷抱,低聲說:“你彆拿走,這樣壓著比較舒服。”
“知道了。”對方極儘溫存地攏著他的下腹,“我不拿走,陪天天說說話吧。”
“說什麼?”燕知一舒服就犯困,在他喜歡的肩膀上枕了幾下,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正好能用眼睛貼著對方側頸。
“說說天天的願望,等出了院最想乾什麼?”對方親了一下他的額角,問他。
“我想跟牧長覺結婚。”燕知說完自己就笑了,“我逗你的。”
“最想跟牧長覺結婚?”牧長覺的聲音重複。
“很久以前了,”燕知閉上眼睛,“我許的生日願望,是想一輩子跟他在一起。當時確實是最想跟他結婚的,連去哪兒領證都想好了。我在斯大的時候甚至還抱有幻想,經常去教堂。但現在不算數了。”
“為什麼不算數了?”對方問得溫和而平靜。
“因為實現不了。”燕知睜開眼睛又重新閉上,“我沒願望了。”
“那我能跟天天許一個願望嗎?”牧長覺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帶著一點難過,讓他難以拒絕。
“什麼願望?”燕知又張開眼睛,認真地聽。
“天天給我畫一個手表好不好?”
“手表?”這個要求讓燕知有點意外,“可是我現在看不見,可能畫不好。”
“畫不好有什麼關係呢?”對方捉著他的右手食指,點在自己的手腕上,“彆人又看不見,隻有我們兩個知道。”
燕知指尖的觸感溫熱乾燥,能感覺到緊繃有力的腕骨。
他先畫了一個大圓套小圓當表盤,又前前後後地畫了四根線條當表帶。
燕知的頭發有點蹭亂了,軟軟地卷在他額頭上。
因為沒有聚焦,他向上仰著的眼睛被淡藍色的眼白襯得極為純淨,“你想畫幾點?”
“畫一個你喜歡的時間吧。”
燕知的手頓了頓,沒說什麼,沿著對方中指指骨的方向畫了一個短橫,又垂直向下畫了一道長豎。
“讓我看看,我們天天畫這麼好呢?”對方像是在仔細看表,“好,我記住時間了。”
燕知靠著他,“你能看出來是幾點?”
“你心裡想什麼,我會看不見嗎?”牧長覺的聲音輕輕歎息。
燕知一想,說得也對,又在對方懷裡蹭了兩下,“那你應該看到我知足了。”
“是,你知足。”對方的語氣裡有點莫名的酸楚,“天天多懂事。”
燕知有點忍不住笑了,“我怎麼感覺你跟罵我似的?”
“我怎麼舍得?”對方摸了摸他的肚子,“好點兒了沒有,還疼嗎?”
要不是他問,燕知都把這事兒忘了,舒服地團了團身子,“反正你先揉揉。”
“困了嗎寶貝?”他肚子上的手言聽計從地小幅度揉動著,“睡會兒吧,給我們多揉揉。”
燕知揪著手裡的襯衫,不出聲了。
他確實精神很短,一天裡能有一半都在睡,幾乎是他平常睡眠時間的兩倍。
但現在就是一有人哄他就困,而且一覺睡下去連夢都不做一個。
等他踏踏實實睡醒一覺,跟充好電似的伸了一個懶腰,一摸身邊就立刻坐起來了。
空的。
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喊人,就被扶住了。
但說話的不是他想要的聲音,“燕子?怎麼了?不急不急,你慢點兒,手上還有針呢。”
望鬆濤來了。
燕知吞咽了一下,極力維持鎮定。
但他心跳得很快,說話的聲音也有點發顫,“沒事兒。”
“躺好躺好,怎麼了,怎麼突然出這麼多汗?”望鬆濤有點不知所措,“要不……”
“噓。”一個簡單的音節把他打斷了,燕知立刻凝固了。
望鬆濤被打斷了,也就是望鬆濤也聽見了。
所以那個聲音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床邊稍微一沉,他被小心地摟住,“放鬆,燕老師,呼吸。”
燕知強忍著顫抖,手指隻敢抓著床單,“你怎麼
來了。”
他腦海裡飛快地閃回。
不可能。
這些天在他身邊的不可能是牧長覺。
牧長覺怎麼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