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來不及看信 成功了?受傷了?出意外死……(1 / 2)

李世凜知道二姑姑一路掛懷著黛玉大妹妹, 終於等來了信,必然急著看,便忙笑道:“二姑姑隻管看信, 不必顧及我。”又怕他在這裡,二姑姑有不便:“我先回去了,過會再來?”

薑寧一手接了信,一手攔住李世凜:“來來去去不嫌費事?這有什麼, 你略等我一刻。”便三兩下拆了信。

黛玉的字已經寫得有模有樣了。

她開頭先寫,這封信是她到榮國府後半個月寫的。

因年關近了, 她原怕送信的人難行,隻能在路上過年, 不大妥當, 本想年後再讓送。可若年後再送,信到蘭州時就該三月了,又恐父母妹妹焦心,便厚賞了趙豐二人, 令即刻出發。

她不常出二門, 不大知二門外的事,若趙豐二人身上染上了浮奢習性,還勞父母多加訓誡管教。

開頭第一頁幾乎沒有提及黛玉在賈家的生活, 卻迅速安撫了薑寧焦慮擔憂的心情,又讓她多添一重歎息。

黛玉長大了,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她開頭還能寫這一大段閒話, 顯然她寫信前在賈家的半個月, 沒有難到讓她迫切想離開的程度,但也確實讓她思考了很多。

她觀察到了賈家“浮奢”的風氣,怕林家的人在賈家變了性情。她請父母管教趙豐二人, 其實也是為他們的將來著想。若他們真成了賈家人行事,等回到林家必然會不適應。

黛玉的聰慧敏感是天生,可孩子的機敏、謹慎和周全,都是身邊環境逼她們成長起來的。

從姑蘇到濟南,見到林如海和賈敏,好像讓孩子們一瞬間都明白了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長大了好幾歲。而在濟南的分彆,讓緋玉話少了許多,又讓黛玉感受到了什麼?

薑寧繼續往下看。

黛玉用旁觀視角寫了她到榮國府的第一日。

外祖母、兩位舅母、兩位嫂子和三位姊妹都齊聚榮慶堂迎接了她。

外祖母說了什麼,兩位舅母說了什麼,嫂子們和姊妹們說了什麼。賈寶玉給她取字,她站起來反駁,外祖母如何處置;賈寶玉摔玉,外祖母如何安慰他;她暫時住在哪裡;外祖母給了她丫頭。

這些或讓人生氣,或讓人心堵,或讓人覺得“還算賈家不太失禮”的事,她都一一用平靜的語言寫下了。

信中,黛玉對賈寶玉的稱呼一律是“寶二哥”。但薑寧看到一半,便氣得自動轉化成“賈寶玉”了。

而在所有事裡,讓薑寧反複看了最多遍的,不是王夫人看似慈愛關懷,實為警告黛玉,讓她離賈寶玉遠點,“不要沾惹”;不是黛玉反駁賈寶玉取的字;也不是賈寶玉摔玉。

是黛玉寫“初見寶二哥,竟覺得似在哪裡見過,十分眼熟”。

賈寶玉也還是說出了原著裡的名台詞:“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薑寧都不太記得原話了,可一看到就知道:沒錯,就是這句。

正是因為對原著的印象很模糊了,所以黛玉離開前,薑寧沒有提示過她到賈家都會遇到什麼事。萬一提示錯了就更不好了。她隻叮囑了盛月,若一些事旁人不好說話,請她見機開口,替黛玉推拒。不過,這次去賈家的黛玉顯然也和原著裡不一樣了,起碼薑寧記得,賈寶玉給黛玉取的“字”,“顰顰”,在後麵被許多人叫過。

黛玉嚴詞拒絕了賈寶玉,那麼“顰顰”二字,想來不會再有人不識趣總是提起。

兩年前癩頭和尚到老宅找到她,說了許多謎語又莫名其妙走了後,薑寧便知道這個世界確實有神明鬼怪,而黛玉說不定真的是“絳珠仙子”轉世,下凡是為“還淚”。

但和尚在原著裡說過什麼,她真的記不清了,總歸和她遇到的這個和尚說的話不一樣。

和尚度化黛玉出家失敗,當夜又把她困在夢魘裡,讓她看到緋玉和黛玉在賈家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似乎目的在阻止黛玉去賈家。

可她掙脫夢魘後,到現在快兩年整了,她和林如海議定要送黛玉去榮國府,黛玉上路了,黛玉到了,和尚都再沒有出現過。

原著裡黛玉的“還淚”,是愛上了賈寶玉,為他流了許多淚。

好像沒人規定過,“還淚”一定要還愛情淚?

生氣淚行不行?

……不行啊啊啊啊!

她都舍不得讓黛玉掉眼淚,賈家人憑什麼啊!

帶著一肚子氣,薑寧開始思考她去京城把黛玉接來,兩人還能平安到達蘭州的可行性。

約等於零。

算了。

她走了,緋玉怎麼辦?

獨留緋玉在這裡和她爹麵對刺殺毒害嗎?

而若為這些兒女口角小事勞動李家打上門就太過分了。

彆說李家會不會願意,即便李家真的去了,兩家鬨開,必然滿城皆知。賈家兩府內和族中可還有許多未嫁的女孩,這事定會影響賈家女孩子的婚嫁,若賈家沒那麼理虧,也會影響到李家的女兒。

李家援助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非必要不能動用。

薑寧喝口溫茶,平心靜氣,往下看。

黛玉說她在碧紗櫥裡住得很不錯,房間夠大,還分了內外兩間,外間足夠她和姊妹們圍坐說話看書。

外祖母第一日給了她鸚哥姐姐貼身服侍,第二日,璉二嫂子又送來四個粗使的小丫頭給她跑腿聽喚,還讓林家一起來的三個女人和賈家的一個嬤嬤進來,給她做教引嬤嬤。

她一到了賈家,一應起居、衣食,一如賈寶玉,反倒讓迎春姐姐、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靠後了,叫她心裡過意不去。惜春妹妹還小,還不記事,但迎春姐姐和探春妹妹也都不見怨憤。

迎春姐姐溫柔話少,探春妹妹更聰敏大方,姊妹們都對她極好。

外祖母說,她是客,原該比家裡的姊妹更尊兩分,她便領受了。

她來後,和姊妹們一處上了幾日學。學裡的先生有兩位,都是二舅舅的清客相公。聽得姊妹們原和賈寶玉一起上學,但她抵京之前,先生恰辭了館,賈寶玉隻說身上不好,又說新的先生未到,便不上學了,姊妹們還每日和相公們念半日的書。

薑寧:行吧,確實比不上學強。

信的最後,黛玉說:

賈寶玉確實如二舅母所說,一時“有天無日”,一時“瘋瘋傻傻”,總是鬨出許多讓人生氣,過後又覺可笑的事,可他對女兒家——姊妹們和丫頭們——確實比旁人好得多。

不知為什麼,賈寶玉尤其體貼她。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賈寶玉就記清了她愛吃什麼,愛玩什麼,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收著給她一起吃,一起玩,看說的話讓她生氣了,便再三再四道歉。她雖然不想和賈寶玉親近,卻不能總是橫眉冷對。隻是她客氣受了,他下次便更親熱幾倍。

……

榮國府。

榮慶堂。

雖然過了十五,因還在正月裡,孩子們放假,不用上學,女眷不能動針線,新年的喜氣還沒過,老太太這裡每日都熱熱鬨鬨的。

春日要到了,王嬤嬤前幾日私問過賈母,何時給姑娘挪屋子:

姑娘住在碧紗櫥裡很好,可姑娘每次想到是她來了,才讓寶二爺隻能和老太太住,擾了老太太的清淨,心裡便很是過意不去。況且姑娘已經七歲了,寶二爺都八歲了,兄妹們再和氣,每日一處吃喝笑鬨都是小事,睡覺的屋子是該分開住了。

賈母當時聽完,隻說天還冷著,出了正月再定。

可她反複想了幾日,黛玉是個有主意的,不似旁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都長輩奶娘說什麼就是什麼,黛玉的奶娘反而要聽姑娘的。王嬤嬤說的話就是黛玉的意思,總拖著也沒意思。

何況寶玉在她房裡,不能儘興鬨騰,他不自在,也確實讓她心煩,不如早挪了早省心。

但寶玉她舍不得放到外院去住。

一放出去,他父親必然會催逼他讀書。催成第二個珠兒,家裡又少一個好孩子。寶玉靈性極強,若催逼得有了名聲,叫宮中想起來他的通靈寶玉,豈不是禍患?

老二是比老大孝順,官兒也認真做著。隻是有些事上,他確實想得淺些。這也難怪他。

誰叫國公爺走得早,他年輕時一心讀書,家裡沒來得及教,他也沒來得及學這些呢。

若把寶玉和黛玉都挪出去,兩人一東一西,正好住對門,也都離她近。

東廂房現是迎春和探春住著,可以挪去後院,和惜春三個一處住。

賈母想定了,傳來王熙鳳,讓她且收拾著後院和西廂房,隻先彆說是做什麼的。

王熙鳳略一想便知道屋子都是給誰收拾的。她在賈母麵前好生答應了,回來便安排人去辦事。

心腹上了茶,問:“林姑娘雖是客,怎好越過咱們自家姑娘太多呢。”

三姑娘便罷了,二姑娘可是姐姐,也要給林姑娘騰地方。

大太太和二太太知道了,又不知該怎麼想。

王熙鳳不大在乎:“寶玉是老太太的心肝兒肉,林妹妹是貴客,自然和旁人不一樣了。老太太都這麼大歲數了,偏疼孫子和外孫女,誰還能說什麼?原本孫女也不該都放在老太太這裡養,是各房自己的事。自己不養的女兒塞給老太太養了,還有臉說委屈了孩子?”

她向東撇了撇嘴,輕嗤一聲:“平兒,你信不信:那邊即便抱怨幾句,可若叫他們把二妹妹領回去養,是絕對不願意的。老太太雖不偏疼二妹妹,一年裡在眼前晃著,各樣東西也賞不少了。比如二妹妹今日披的猩猩氈鬥篷,那不是分例外老太太給新做的?”

又笑問:“你還是老太太賞我的人,怎麼不向著老太太說話,反倒想著那邊了?”

平兒笑道:“我是怕奶奶得罪了人。”

大老爺和大太太不好怨老太太,奶奶隻是兒媳婦,怎麼不怨奶奶不向著自家妹子,反向著外人。

“好丫頭,不虧我往日疼你。”王熙鳳打量著平兒細膩白嫩的鵝蛋臉,水汪汪的杏仁眼,烏油油的頭發。

她陪嫁了四個丫頭來,都算好的,但論起模樣,還是隻有平兒第一,比那雲霞還強三分,身段也極好,該有的都有。

——想到這裡,王熙鳳微微咬牙。

平兒又不似那三個,見了二爺好色,便忙不迭動了春心,一個個都想爬上二爺的床。

即便服侍了她和二爺同房,知道了人事,親眼看見了春意,平兒也從來都是躲著,不接二爺話茬的。

院裡這些丫頭,二爺最想得手的也是平兒。

這丫頭又聰明,又對她一心一意,占住一個空兒,也不叫旁人說她太妒忌。

等她把那些狐媚子都打發乾淨——

王熙鳳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對平兒一笑。

平兒忽覺身上一涼。

王熙鳳給出了暗示,並不多說什麼,隻讓平兒自己去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