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急著見姐姐 沉魚落雁。(1 / 2)

將要十月, 京城初冬已至。

由盛月隨身調養了五年,和常人相比,黛玉的身體仍然稍弱。

每年一到深秋, 她屋裡最先燃起火盆, 比旁人都早半個月。

幾個火盆而已, 實在不值什麼,所費的銀錢也很有限, 但榮國府人多嘴碎,常有人說她“人太嬌貴, 難服侍”。

秋藤等甚少將這樣的話告訴她, 但也不會全不說, 總歸要讓她心裡有數。

一開始, 她還偶爾會為這些閒言碎語心煩。她已經全按照娘教的做了。她對上尊重長輩們,兩府裡的嫂子和姊妹也都同她好, 對下她從不苛責,隻是要求眾人將分內的事做好而已, 放賞錢賜東西, 也全是按照這府裡的規矩來的, 和旁人比, 不多也不少。

可她做得再好, 該不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喜歡。

二舅母喜怒皆形於色。

寶二哥非要同她好, 二舅母沒再當麵對她說過“不要沾惹”這樣的話,不喜的神色卻掩不住。

大舅母不住在這邊, 她見大舅母的時間比見二舅母的少些。大舅母平常對她還好,但每當她令人送信去蘭州,或蘭州、姑蘇兩處有東西送來,大舅母就會對她尷尬幾日。

她猜, 大舅母對她的態度,是由大舅舅的心情決定的。

大舅舅不喜歡和娘相關的一切。

尤其是謝姨娘來京後,她月月出門,大舅母似是越發要遠著她了。

去年一日,謝姨娘告訴她:“有幾個榮國府的人在歲寧樓外晃了一年多,這幾日可終於不見影子了。”

她方知道,大舅舅居然想過暗中陰招對付歲寧樓!

謝姨娘不大在意:“謝記雖不算初來,可我才來就弄出這麼大聲勢,嫉妒眼紅的多了。想弄垮歲寧樓的也不止他一個。”還笑問她:“上回來鬨事汙蔑,說吃了歲寧樓的點心中毒了的那個,官府判了他流放三千裡,他們和你說了沒有?還有上上回……”

回榮國府後,她想了兩夜:

分明當年的事怎麼看都是大舅舅錯了,怎麼娘能把這樣的仇恨一藏數年,直到不得不送她到這裡才說,為的還隻是讓她提前知道這裡人的性格行事,讓她心裡有數,也並未多說一句這裡人的不好,大舅舅是做錯事的,卻反而要不斷尋事找茬?

她是晚輩,不好多談長輩的人品好壞,可大舅舅不知道她把娘看成親娘一樣嗎?

可能隻是在大舅舅心裡,還有許多東西都比她這個外甥女重要得多。

至於這府裡對她暗中謠諑不斷的下人:

不算兩位舅母的人和想巴結兩位舅母的,竟有些是覺得她手裡有錢,打賞卻不比彆人多,興興頭頭過來一趟跑腿傳話送東西,卻隻得了一二百錢賞,心裡不足,所以恨她。

還有覺得她的派頭比姊妹們正經國公府閨秀還足,身邊六個大丫頭,比寶二哥還多兩個,太張揚了,所以“看不慣”。

這些可笑的理由知道得多了,她也就不在意了。

何必為蠢人多費心神。

而且從前年冬日,她直接給了薛家和周瑞家的一個沒臉起,敢背後說她不好的人竟然少了許多。

什麼叫“欺軟怕硬”,黛玉可算是學到了。

所以,她把滕先生請來榮國府住,也不怕人背後再多話。

滕先生的束脩是她給的,不用這裡賬房掏錢。住不過多開一間屋子。一日三餐和日常用度是她和外祖母、鳳姐姐商議好,按姑娘的分例給,是用了這裡的東西銀錢,可爹娘一年給外祖母多送多少壽禮,這裡人人都知道,多替她養一個先生又如何?

她定要學西洋話,難道還為了幾句閒話就縮手縮腳不學了?

除非爹娘不許她學……

那她也要一日哭三遍鬨著要學!

清晨五點。

黛玉把一隻手伸出被窩。

冰涼的空氣讓她很快清醒了,她才睜開眼睛。

夜裡陪她睡的晴雯已經起了,不在旁邊。

她慢慢坐起來。

不待她喚人,帳子外便是紫鵑的聲音:“姑娘醒了?”

“嗯……”黛玉把身後長發攏了攏,裹緊被子坐好。

紫鵑拉開帳子,看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由笑道:“天是冷了。今兒外頭天陰,說不定要飄雪呢。”

秋藤拿過一件銀鼠襖給黛玉披上,才請她下床梳洗。

黛玉慢吞吞下床,心裡計算,若爹娘緋玉本月從蘭州出發,路上三千多裡,最多走兩個月,年前一定能到。

朝廷還等著爹就任戶部尚書呢。

趙豐說,大管家前日已經帶人把“林府”的匾換了上去。

爹如今位居一品,林家可以稱“府”了。

伺候的人都不急,看姑娘這樣慢慢兒動作,真覺得賞心悅目得緊。

再有三個月,翻過這個年,姑娘就十二了。

姑娘本就是玉雪一樣可愛剔透,如今模樣長開了幾分,已有了“沉魚落雁”之容,又是一身的書卷氣,光看著便叫人愛不夠。

若薛大姑娘是今年才來,看誰還能說出“林姑娘的模樣不如寶姑娘”這話!

穿衣梳洗後,不到六點。

黛玉披了家常絳紅刻絲狐皮披風出門請安。

才出房門,正看見王夫人、李紈、王熙鳳和三春從穿堂過來。黛玉便上前見了禮,一起去賈母房中。

賈寶玉和史湘雲已經在賈母麵前湊趣說笑了,一屋子都是笑聲。王夫人領了諸多媳婦小輩進去,屋裡更覺熱鬨。

看黛玉都穿上披風了,賈母道:“是覺得今兒冷些。”問王熙鳳:“各處的柴炭都發下去了?”

王熙鳳忙道:“昨兒已經發了一半,今日就能發完。”

賈母點頭,問黛玉:“怎麼不見滕先生?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