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了斷 上千斤重量踏在賈赦胸前。(2 / 2)

有那性急的,更是已經漲紅了臉,伸手開始往下指了。

彆說這些人了,就是他……也嫌丟臉呐!

堂堂榮國公後人,武勳世家,祖上和太·祖打天下,父曾為京營節度,襲著一等將軍的爵位,年還不到五十,打一個比他矮了快有半尺的小女子,不但來得遲,還是這般全副武裝而來?

看看薑夫人,一襲青衣,那般雲淡風輕。

再看看賈赦,真是——

把男人的臉都給丟儘了!

賈赦陰沉著臉。

雖然聽不真切,可他如何猜不到眾人在說他什麼。

是他們沒親見了薑氏賤人的本事!笑話他的這些人,有幾個敢直麵薑氏那一刀?

命和臉麵當然是要命!

何況他是有備而來,未必會輸。等他打贏了薑氏賤人……

賈赦渾身發熱,隻覺得通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

想到為今日而做的準備,他竟還對薑寧笑了一聲:“夫人請去,速去速回,可彆是尿遁了才好。”

薑寧立時發覺有異。

她對賈赦嘲諷笑笑,與終夏且去穿盔甲。

終夏特意從賈赦近旁經過,鼻尖動了動。

原來如此。

……

“什麼藥?”薑寧抬手。

為了這一場比試,賈赦竟是服藥而來。

原來他也不是全沒腦子。

終夏彎身,給她紮好扣帶:“大約就是能在一兩個時辰內增強他氣力的藥。藥效一過,他會虛弱幾日,若用的藥不夠好,還會損傷到根本。”

“不過你不必擔心。”女親衛呈上胸甲和背甲,終夏接過,繞到薑寧身後,“他就算吃三粒五粒十粒,該輸還是會輸。”

“對我這麼有信心?”薑寧笑問。

終夏笑看她一眼:“不然呢?你可是我……和護國公親手教出來的。”

穿好甲胄,戴上兜鍪,薑寧身上沉了幾十斤。

終夏遞上蛇矛。薑寧接過。

她習武是半路出家,身高又有限,和賈赦——尤其是服過藥的賈赦——純比拚力氣並不占優。雙方都穿戴盔甲平地而戰,她是劣勢一方。但若騎在馬上,馬會替她負擔重量,還會縮小她和賈赦之間的身高差距,她不能說全無劣勢,但已經儘可能減弱不利。

薑寧推開房門。

突然響起一聲悠長的:“上皇駕到,皇上駕到——”

她看天空。

正是約定的巳初一刻。

……小小一場比鬥,竟然真的驚動了太上皇和皇帝?

至於嗎?

終夏拍了拍薑寧的肩膀。

“彆怕。”

*

薑寧、林如海和賈赦被傳至禦前。

重生十五年,第一次麵聖,薑寧身著戎裝,仍然行女子禮參拜。

她畢竟沒有爵位和軍職。

她竭力表現得誠惶誠恐,希望不要被人看出來,她對“皇帝”“皇室”“天子”,都實無任何敬畏之心。

上皇叫起,語氣不見怒意,聲音威嚴中竟然還帶著些大家長的慈和,笑問:“林愛卿,究竟是何等仇怨,鬨到這般地步?便不能化乾戈為玉帛嗎?”

看台上人頭攢擠,卻無一句人聲。

林如海恭謹俯身:“回陛下:永嘉二十一年冬,有人設計永嘉四年進士薑氏諱輝之孫,薑慶生,賭博欠債兩千兩銀。賈將軍欲買薑大人之孫女,薑慶生之堂妹薑氏——即臣之夫人為奴。夫人星夜奔逃至林家,得臣之母親收留,才免於為奴受辱。”

“今歲十月初一,夫人至榮國府拜謝國公夫人多年教養家中幼女之恩,並欲接回小女,怎知賈將軍之奴才二人蓄意破壞夫人馬車,欲使夫人和家中兩女命喪半途。賈將軍奴才二人不肯說出是何人指使,夫人愛女之心,深怒難抑,便與賈將軍約定今日在兵部校場一決勝負,以了多年仇怨。”他平靜地把前因後果說完了。

薑妹妹比他還不在意他人議論當年她曾為妾之事。聖人麵前將事實陳清,才對薑妹妹最好。

且他不信兩位聖人分毫不知此事因由。老聖人有此一問,無非是想勸阻薑妹妹與賈赦一戰。

但薑妹妹想自己了結和賈赦的仇。

眾目睽睽之下,他當然會幫她。

冬風吹了片時。

太上皇撫須歎道:“既如此,一戰抿去仇怨,的確未為不可。”

他打量著薑寧:“薑夫人,你身為林愛卿之妻,國朝一品誥命夫人,理應深知何為‘夫為妻綱’。你與賈將軍的舊怨還罷,賈家的奴才欲損你車馬,害你和兩個女兒,那是林賈兩家之事。你為何不將此事交由你夫君處置,卻偏要自己出頭?”

來了。

薑寧向前半步,深拜:“請陛下容稟。”

“你說。”

薑寧聲音平穩:“妾與大人既為夫妻,便是一體。大人深蒙皇恩,身居朝中要職,若叫大人與賈將軍比鬥,不論輸贏,大人不幸或傷,或死,都會有誤國朝要事。妾深居閨中,唯有侍奉大人,教養女兒,使大人不為內宅之事煩心。可身為父母,如何能坐視旁人害及子女?賈將軍還並非初次殘害林家子嗣,不知陛下是否曾經聽聞,家中先夫人曾有一胎便因賈將軍推搡而落。大人亦深為憤怒。可大人之命於國朝有用,妾之命卻無用。若令大人之身因家中私事有所損傷,便是妾身不賢。故此,妾身願為林家一戰。”

她直接把這件事定性為一定要打,隻是“她和賈赦打”還是“林如海和賈赦打”的分彆。

她自陳是為夫分憂,又何錯之有呢?

上皇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

薑寧隨便他看。

林如海調往雲南,賈敏跟去三年,回來路上死了一個林青玉,又落了一個成形的男胎,自己也重病去世這些不能說。說了便像質疑朝廷的英明決定。但賈敏沒了的第一個孩子,說一說無妨。

一兩句話,是利用了誰,又傷害了誰,把誰心口的舊傷直接撕開,又把誰掩藏多年的醜事再白於天下——

她無所謂。

她隻想今天和賈赦來個了斷。

“請薑夫人起來。”上皇命。

太監還沒動,終夏先應聲,扶起薑寧:“夫人請起。”

上皇看了看終夏,沒說什麼,轉問賈赦:“賈恩侯,林愛卿與薑夫人所說這些,是否都為真呐?”

賈赦喘著粗氣,拜下:“……是。”

“護國公?”上皇懶怠再看賈赦。

“臣在。”穆長音出列。

“你是兩家中人?”

“是臣。”

“讓開始罷。”上皇抬了抬手。

*

空曠的校場裡,隻有薑寧與賈赦兩人兩騎。

一人提蛇矛,身下是純黑良駿,一人提長·槍,身下亦是隴西良馬。

二人繞場僵持半周,是賈赦先提·槍衝了上去!

槍矛相撞,聲聲嗡鳴。

眨眼已是十餘招過去。

即便兩位聖人在上,也有人忍不住評判:“薑夫人身為女子,力氣還是小了些,竟隻有還手之力。”

陸升榮雙眼簡直來不及看,越看越心驚,聽了這話,卻不由反駁:“你沒看薑夫人的防守甚有餘力?雖然力氣小些,可招式分毫沒亂!”

賈將軍已是全力攻擊,卻分毫奈何不得薑夫人,這才過二十招,槍勢竟已經亂起來了,隻是在用蠻力而已!

這是馬戰。等氣力用儘,賈將軍的下場——

陸升榮不恥賈赦為人,卻怕他真的命喪今日。

薑夫人這身本事是誰教導?

“薑夫人師從何人?”上皇問。

陸升榮連忙豎起耳朵聽!

“曾得兩位民間女師父教導,後由臣親手教了幾年。”終夏回。

陸升榮險險才順過這口氣。

滿朝幾乎無人知道平昌侯是何出身,橫空出世卻深得上皇信重。現在聽來,難道平昌侯竟是薑夫人的習武師父,後來才從了軍的?

可這又如何解釋上皇如此優容寵信?

“她那蛇矛,我看和你的很像。是你的?”上皇問。

“非是臣的。是臣按薑夫人的身量令人打的,隻看上去差不多。”終夏答。

“你倒同她要好。”上皇問。

“半師之分,自然有些情分。況且兩年前巡邊,薑夫人還曾救我一次,有救命之恩。”終夏仍然未加掩飾。

她與薑寧和護國公交好,好過與其餘重臣勳貴交好。

“哦——”上皇回憶,“便是那次……薑夫人力斬幾人?”

“五人。”終夏回答。

陸升榮越發驚訝,也想起了兩年前西寧軍報功,似乎是有個叫“薑寧”的兵丁領了殺敵五人的賞賜。

那時他還和人說,這薑寧頭一次殺敵就力斬五人,雖然年歲稍大了,以後或許也有些前途。

難道就是薑夫人嗎?

他還待再聽老聖人與平昌侯的對話,忽聽得一聲:“賈將軍要敗了!”

他忙向場中看去。

賈將軍已經打紅了眼,沒了理智。薑夫人不過隨意賣了個破綻,就讓賈將軍橫衝直撞攻了上去——

薑寧斜身,輕鬆躲過賈赦一刺,右手出矛,直接將他挑於馬下。

賈赦滾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圓睜了雙眼,大叫出聲!

薑寧腰腿一動,身下“雷雲”追上賈赦,高舉前蹄。

她的矛尖也對準了賈赦的臉。

“薑夫人,矛下留人——”

太監的聲音急急長長傳過來。

兜鍪下,薑寧一笑。

她隻做慌忙收回矛勢,雷雲的前蹄卻已然落下。

上千斤的重量都凝在兩隻前蹄上,重重踏在了賈赦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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